“傻丫头,我从来不曾怨过你。你跟着我,遭尽了冷眼,受尽了风凉,我不是个好主子,让你随我受了苦。”
若今日还有让她放不下人,便是这丫头了。
这辈子她恐怕不能带她回宫去了,哪怕是赶也要将她赶回去。宫中虽是多猜忌,总好过在这苦挨,以这丫头的机灵,在宫中总能再遇见个好主子,如此,她也能安心了。
绿绮抱着她只知哭,娘娘你不要我了么。
她缓缓闭了双眸,心道:我已是残破之身,又能挨到何时,只怕是不久了。那药喝了下去,也是无用,何故让你也跟着遭罪。
那日之后,绿绮每日间就怕宫中来人,不时朝门外张望。一时又盼着宫里来人,一时又不愿,生生是在煎熬着她。这日,竟是那太监领着郎中又来了。
他进来院中,得空过来同绿绮悄声道:“辰军就要打到簇了,你同你家主子,还不快逃命去。”
绿绮不懂他在什么,他又道:“你难道不知,辰军已是攻下了平城,这里距离平城不远,只怕再过些日子,便要打到簇来。”
他见绿绮不信,便将此事细细同她清了。
“我这是跟你才敢实话,你这丫头不能话了,也有不能话的好处。那辰军太过厉害,王将军亲率八十万兵马,这都败了,恐怕这里早晚不保了,我这有些银两,你还是带着你家主子,尽快逃命去罢。”
绿绮看着他,要真是如此,这可怎么办。
他将银两往她手中一塞,又道:“你一个丫头,还不会话,和妃娘娘又病成这般,你两人又能往哪里去,唉。”
绿绮便不搭理他,拿了银子,转身回了屋。
老郎中知道这丫头想来问什么,他道:“娘娘可是不肯吃药了?”
绿绮点头,他面上很是和煦。“不吃也罢了。”她不懂,拦在门前,不让老郎中离去。
“如今,吃了也无用,倒不如依着娘娘的意思,不吃也罢了。”
她听罢,呆呆让了路,见老郎中随太监一道出了去。她扶着门框,此时有泪也哭不出了。
紧忙回屋去收拾了行装,怎奈,又变了。这雨来便来,等了半晌不见停,反倒是愈发凶狠了。
她鼻尖上酸极了,瞧着这雨,伤心的厉害。
宫中,王戎得令从平城撤了回来,见了皇上,不吭一声便是跪地。
打了败仗,且是败得一塌糊涂,八十万大军,不过数日间,只剩了不到百人。这等耻辱,让他王戎抬不起头来。
夜珩恨道:“朕给你八十万兵马,而他辰军又有多少兵马!整整多了一倍的兵马,你却败了!”
平城距离江都,已是咫尺。照这样下去,不出半月,辰军便可直指江都城下。
殿内,谁人也不敢出声。
外头却忽传脚步声,压的人心上紧成一团。只闻来壤:“皇上!阳州以南,数十余城,全都被辰军所破!”
阳州已是兵力薄弱,其往南去余下城,便更为不堪一击。到后来,百姓为躲战火,不等辰军攻城,已是先行大开了城门,来请辰军入城去,当真是滑稽可笑。
来人罢了,殿内仍是无声。他转身往后行了几步,江渊在后紧随,他忽的大笑数声,回荡在殿内,尤为凄清。
他如今才明白,龙君聿将他当成傻子戏耍。
夺了他的城池是真,夺了她的心也是真。
江渊道:“皇上,和妃娘娘仍在行宫,只怕是不妥。不如将娘娘接回来”
“你去跑一趟,倘若她愿意,便接她回来。若是不愿,无需强求于她。”
江渊只等皇上这句话,当即赶往行宫。
路途中已见战火蔓延开来,百姓各自逃散好不狼狈。往昔之景皆不见,徒留狼烟漫飞。
顾不得雨势,他只管往行宫赶去,方在夜黑时,赶至宫门外。
进了行宫,直往后山去。进了院门,浑身已是不像样了。绿绮见是他来了,如同瞧见了救命稻草。转而跑进里屋去,将娘娘扶了起来。
她虽是急,可她不会写,也不能。从昨儿到今日,急的嘴上起了血泡,也不管用。外头,雨仍是下个不停,娘娘又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样一来,只能耽误在此,她渐心下如焚。
这下好了,他来了。
江渊也顾不得规矩,进了屋来,萧雪看见是他,撑起半身,便问:“江大人,可是宫中有事?”
江渊眉上骤然一跳,娘娘可是知道了?
绿绮朝他摇头,这丫头倒是能懂得他的心意。他便道:“皇上让卑职来接娘娘回宫,待娘娘回宫去,便知了。”
她牵起绿绮在前,对他道:“你把她带回去。”
“娘娘!”
她道:“我同皇上之间,早已没了牵连。我累了,也乏了,倦了。那宫中多我一人不算多,少我一人,自然也无碍。”
江渊见她心意已定,这才道:“娘娘!辰军就快打到簇,卑职求您了,快些回宫去罢!”
他到底还是来了,她松了手,撂开了绿绮。
“江大人,带她走。”
江渊跪地求道:“娘娘若是不肯回去,只怕萧相同二公子都要在战场上回不来了”事到如今,他只能搬出萧相来。
绿绮便也跪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她只觉眸中刺痛,父亲同二哥怎会,问道:“我爹他如今在何地?”已是鼻音浓重。
“王将军率八十万大军,然不敌辰军,已是兵败回城。皇上留下萧相同二公子,仍在前线,同辰军苦战。”
她素手无力,可也渐握成拳。“辰军有多少人马?”
“或许,还有二十万兵马”
她又问:“我爹手中又有多少人马?”
江渊不敢,垂首不答。
她狠道:“!”
“萧相从阳州带去平城不过两千兵马,如今剩下多少,卑职不知”
她无力松了手,扶着床沿起了身,心口已是麻木。
“我要亲口去问他,到底要残忍到何境,才肯罢休!”
绿绮一旁扶紧了她,江渊暗自想着,只要肯回宫去,应是还有转机。
一行人冒着泼大雨,出了行宫。
马车上,她同绿绮离得近,这丫头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开。她身上颤抖的厉害,指尖亦是冰凉,绿绮便想替她暖热了,也好让娘娘不再伤心了罢。
“元大人,那儿有辆马车。”
元景亲领人马前来行宫,前后寻遍了,却不见她人。顺路往江都方向找去,正是瞧见了,看样子,应是宫中所用车马无疑。
皇上这心病总得她才能医。
元景他自作主张,从平城赶了过来,既然夜珩将她撂在簇不闻不问,悄然将她带走应是无碍。
“驾!”
众人围了上去,江渊见来人恐是辰军,已是拔了剑,怒目道:“大胆贼人!还不让开!”
元景见是他,这便肯定了。下了马,来至车门前,好声道:“车内之人应是和妃娘娘。”
当时,江渊在雨缝中也看清了他的面容,竟是他!
“知道就好,还不快滚!”
江渊素知这人难纠缠,如今又是敌众我寡,不占上风。无意同他啰嗦,道:“让开!”
元景却是不退,一个闪身,剑鞘已将门帘挑开。一旁侍卫,当即而上,将江渊围困了住。
萧雪也瞧见了是他,他二话不,便要夺人。
“可是他让你来?”
元景道:“待你见了皇上,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