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舅父那么好,百姓喜欢,皇帝喜欢,谁吃饱了撑的给他下套?”朱雀说的慷慨激昂激动地喷出一口枣泥糕屑。
祁越被她又是包子又是糕点的吓坏了,赶忙闭上嘴,而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卫鞅不去书院读书?当真是病了?”
朱雀仰天挤出几抹泪,点点头:“我鞅哥哥病了,病得不轻,”她指了指脑子,摇摇头:“发烧烧坏了,人都傻了。”
南边峨山上的卫鞅打了三个喷嚏。
峨山老祖捋着雪白的胡须,走出房门,看了一眼练剑练到虚脱的少年。
他收过不少弟子,但练起功来不要命的,卫鞅还是第一个。
“累了就歇会,别又累又冷染上风寒。”老祖在卫鞅练剑处捡了个顺眼的石墩坐了下去。
山上的冬天比山下要冷上几分,昨夜飘了雪花却未积下,在冬阳里都融了,雪一融四下里都冷嗖嗖的。
天气虽寒,但卫鞅仍满头大汗,他收剑入鞘笑道:“我练剑不冷,倒是师祖别着了凉才是。”
峨山老祖笑笑,慧眼审视卫鞅一番:“别人需用半年练得剑,你三个月便练得有模有样。高谷子捡了个宝贝……不过,欲速则不达,有些东西,靠速度是得不来的。”
卫鞅不解,他学东西学得比常人都快。照这速度峨山上的功夫秘籍几年就练成了。
峨山老祖起身不语,只是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杈,示意卫鞅拔剑出鞘。
“嘶拉”一声,卫鞅飞速拔剑,剑刃擦过剑鞘生出一簇火花。老祖却纹丝不动,以他为中心一米划圆的空气如凝滞一般古怪的很,似乎连枯叶上的雪水都微微颤着。
卫鞅将周身之力运于剑尖,朝老祖刺去,但剑尖刚刺到凝滞的空气,剑梢便如碰到岩石般硬生生地给弹了回来。他不禁分心剑的走向,老祖那边一抹枯树枝的影子扫来,就将他的剑柄击落地上。
从卫鞅刺向老祖,到手中的剑落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不禁呆住了。
老祖哈哈一笑,拍了拍石化的卫鞅:“剑法耍得再好,若没有剑气,便没有魂。没有魂的剑,保护不了你。”
“师祖,这剑气怎样才能练出来?”
“靠时间,靠悟性。你悟性高,所以不要心急。且日日练着,慢慢知道怎么御剑了,剑气也就有了。”老祖指了指竹屋里挂着的几把剑“你要练好了,那里面的剑随你挑。用了那屋里的剑别说是沙场上,就是武林中也少有人是你对手了。”
卫鞅点点头,但若靠时间的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成踏入疆场征战。
祁国那人间烟火里的一张张笑脸,可能等不及他守护,便会消失了。
老祖见他出神便知他又在想上战场杀敌的事了,便说道:“近日我听人说起,后唐要向祁国宣战。”
卫鞅一惊:“我们两国虽平时小有摩擦,但这些年都相安无事。怎会闹得开战?”
老祖望着远方清冷的天空道:“说是祁国不遵守规矩,到后唐的领地上挖矿。”
“不可能。”卫鞅想都没想就出口否定“祁国这些年都规矩得采北边的山脉,且这条矿脉南北分布均匀,没有理由去越过边界冒着被杀的危险采矿。更有甚者,祁国整体都处于厌战状态,不可能做惹恼别国的事。”
“会不会是后唐蓄意挑事,想和祁国打一架?”老祖若有所思。
“依我看,后唐国力并不比祁国强,一打起仗来肯定损伤国力。但现下他宣战,说明矿真的被别人偷采咽不下心中那口气。”卫鞅眉头凝重。
祁国的人是万万不会采的。
除非有人冒充祁国人去采矿。
想想之前吕国人给卫锦下毒,离间侯府和王府的事,卫鞅不禁打了个寒颤。
莫非是吕国人……
但能进入那片矿区的人都有朝廷发的出入牌,并且那牌子做工精细,轻易仿不过来。
他们是怎么拿到的呢?
老祖见卫鞅眉头皱得更紧,拍拍他肩膀:“这些事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想清楚的。走,咱去后山湖里抓鱼烤着吃去。高谷子那不孝徒儿要是还不从南楚回来,咱们爷俩吃你师太做的饭菜怕是得饿死。”
话说一边侯府里,朱雀与祁越一番友好交流后,捧着一堆点心踏进了大门。
这一趟出门闲逛她心情大好。虽说太后去了,但人也总得活着不是?整日愁闷不如活得快活。
她看了看远处的白色身影,觉得这句话放在她身上也合适。
“大姐姐!”朱雀紧走了几步,跳到卫锦跟前,要递枣泥糕给她吃。
侯府大门接出的大道两旁中了几棵梅树,隆冬凌寒盛开一片,雪白梅红,甚是好看。卫锦近来铺子打理得更娴熟,偶尔有那么几天闲得没事干。她瞅着梅枝横乱,无人修剪,便拿着剪刀站在一旁修起来。
幸好她穿着平日惯穿的白色衣裙,要不然朱雀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府上女工呢。
卫锦手拿小金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递到嘴边的糕点:“我手脏得很,一会儿再吃。”
朱雀不依,仍固执地举着枣泥糕:“大姐姐尝尝,粱香居新做的,刚出炉就被我抢来了。”
卫锦不情愿地吃了一口,见朱雀身后小竹手里捧的糕点堆成小山:“你这一大早被祖母轰出去收获可不小。”
朱雀不由长叹一口气:“本来收获更大的,可惜被舅父抢了。”
卫锦不由觉得好笑:“父亲抢你什么了?他平时不是最舍得给你买糖豆的?怎么会抢你东西。”
朱雀四下看看确定没什么人后,便小声道:“我在葛芳斋看上根累丝玛瑙簪,本想着送给舅母生辰礼,但没带够钱。碰巧遇到舅父,拉他去付钱,结果舅父很没有风度把簪子装进袖子里。”
卫锦噗嗤一笑:“你就让给他吧!往年里母亲做寿他最是积极,提前好久就把礼物备好了。今年忙起来,没时间买礼物了,可不逮到一个好的就抢嘛。你公爹对你婆婆好着呢。”
朱雀做了个恍然大悟状:“我说舅父怎么跟个土匪似地抢小孩子的东西。不过舅父骑马是往哪去?他走得急,我也没来得及问。”
卫锦剪下一节枝条,眼神里微微担忧:“今早宫里来人宣父亲进宫,却没说什么事。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舅父最厉害,什么都难不了他,大姐姐不用担心。就算是那黑心的坏蛋章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朱雀说完哈哈笑着。
笑声惊起园中觅食的麻雀,那几只麻雀呼扇着翅膀扑棱棱都飞走了。却像和朱雀心有灵犀般,飞到了章家。在一棵苍翠雪松树杈上收起翅膀,一边用喙尖梳理着羽毛,一边歪着脑袋好奇听着对面竹帘下的声音。
“国舅爷,谢谢您给的牌子,要是没这牌子,我手下的人可进不去华安山采矿。”甄姬柔媚的声音听得连鸟都酥得掉毛。
但章骞却不为所动,他嘴角微动,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我的那份金子可给带来了?”
“带来了,刚刚打着给韶嫣小姐送衣服的幌子进来的。足足三箱金子。”甄姬笑道。
“哦?看来吕国派人挖了不少呢!”章骞一挑眉,甄姬的笑便僵了。
“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伙计,国舅也别计较谁多谁少了。您别忘了,我们可是答应帮您除掉卫延的。”
“怎么除?”
“只要他当了议和的使节,他便再也不能活着走出后唐了。”
竹帘下,二人奸计得逞般哈哈大笑,树上的麻雀吓落几根毛又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