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走后,言书盯着她背影,眼神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又觉手背刺痛,低头一看伤口处竟然渗出丝丝血痕来,原本洁白的帕子被血染上了几朵红花一般。他又看了看不远处划伤自己的那块山石,整个长得凹凸不平,还有锋边,怪不得。还好没有碰到她身上。再一抬头,已经不见那个娇小的白色身影。
言书骤然起身,向她走去的方向寻着。迂回一个斜角坡,见她正在一草丛里拨着,寻着自己需要的药草。
苏离不知是不是方才从上头滚下来,脑子滚迷糊了。一只在寻找着小蓟,却忘记了现在正值冬春,哪里能找得到?随之又赶紧换了换,是了,地锦草又叫草血竭,之间见过师父的百草图上有的。喜温润,耐湿。苏离去较低的地势上寻了一番,果然见到了匍匐在地上的地锦。特意挑了几株干净些的,又立马回去找伤员。
“你怎么走这里来了?快回去。”苏离刚回头,就见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言书。她走过去,把他另一手臂搀住,带他去了稍稍平整些的山石上坐下。
眼下已经没有更多的帕子可以用了,无奈之下,苏离把方才绑在他手掌处的帕子卸下来,又摊平了些。把方才带来的地锦草尽数包起来,又想了想,把头上的发簪扯了下来,用扁平的那头努力将草身捣碎。
她头发本来就用这簪子束着,现下扯下来后,发丝尽数倾泻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言书身子前倾了倾,将她头发用未受伤手的那只手理了理,轻轻拿在手中。她头发发质不错,乌黑顺长,言书心中竟然泛起波澜。他眼里的苏离,什么都是好的。尤其是此时的她,因为担心微微蹙着眉,认真捣着药草,连发丝都是温柔的。
她把帕子里的碎药铺开来,又看了看言书。“这……先凑合着,回去后让师父给你好好处理一下。你先忍忍,可能会有些疼。”
言书笑了笑:“无妨。”她脸上沾了些灰土,言书伸手替她擦了擦。
重新给他敷上草药,苏离觉得又心安了几分。
言书此时却私心觉得,那石头出现得很是时候。
苏离起身,把药篓重新背到了身上,又把言书的那个拿了过来。“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摔断手。”言书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背篓拿回来。苏离则是一脸严肃道:“你现在是伤员,我不是得照顾一下你么。好吧好吧,我依你,我们快些回去才好。
匆匆赶回,清风立马上前来照看自家公子。见他手掌处系着一条帕子,已经分不出有哪几种颜色,直直注意到了几处血痕,立马担心起来:“这……公子快随我来。”回头立马将苗三石请了过来。
可这伤在医师眼中,还不算严重。只见苗三石将他手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又用开水烫过后的帕子再擦了一遍,隐隐显现出了伤势。都只是皮外伤,只是被重力撞击,显得可怕了些。
苏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又看了看师父的脸色,仿佛没有很凝重。看了几眼言书手上的红肿,又悄悄问了问道:“是不是特别疼?”言书却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
苗三石紧紧握住言书那只伤手,又将伤处敷了一层药粉,瞬时又逼出些血水来。“现在疼不疼?”苗三石稍显严肃地看着言书道。言书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痛感越来越明显。“这药粉是我亲研制的,止血消肿有奇效。方才手背处的地锦草是不是阿离给你敷的?”
见师父似乎语气有些生硬,一度意识到自己应是犯了大错。苏离立马承认道:“是我,师父我是做错了么?会有什么坏影响?”
苗三石给言书包扎好,完后看着一旁自己这个徒儿,似乎眼中还藏着些恨铁不成钢,轻轻叹了口气。
这下苏离更自责了,不断追问师父,平时的顽气尽数消散,宛若一个犯错等待责罚的孩子。
“你没错,地锦确是止血妙药,而且伤口较广时,可以捣碎外敷。”见师父给了肯定,苏离默默松了口气,又看了言书一眼。只见言书像是看戏一般坐在对面,静静看着。
“我要问责你的是,我给你的书中却没有这些东西。你是不是偷偷学了其他的书?”苗三石虽然是用的疑问语气,可眼中似早已看穿一切,直直看着一旁的徒儿,耐心等她承认。
苏离低着头,偷偷撇了撇嘴,硬着头皮道:“是,是我破了师父的规矩,对不起,请师父好好罚我,我都受着。”
苗三石却没有责怪她,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苏离慢慢抬起头,对上了师父慈爱的眼神,瞬时心中冰封化去了大半。
苗三石语重心长说道:“师父没有打算要责怪你。我不让你看其他的书,是怕你混淆当下所学。可这次也是幸好有你偷偷看了百草图本,才及时给言公子止住了血,这是件好事。若你想学,师父日后都会教你的。只是当下,你需尽力学好调香,不能好高骛远急于求成。过几日,师父就可以教你制香了。你之前不是我喜欢我药房里头的香味么,第一支香就教那个。”闻言苏离乖乖点了点头。
“今日我同言书去山上,寻了株重楼,特意带来给师父的。”苏离赶紧把那株重楼掏了出来,展示在苗三石面前。
“嗯,不错,确是重楼。这是支华重楼,当下确是我准备研究透的。今早那书上言,华重楼与七叶一枝花有别,我还甚是不解,原来是要从新鲜枝叶的独花辨别出来。”苗三石端详着眼前这株完整的重楼,口中喃喃道。
苏离见师父眼中有光,胆子也大了起来,又缓缓问道:“那师父,我今日下午能休息一下吗?跑了一趟好累啊。”
苗三石抬眼看她一眼,又正经说道:“那明日还是得补回来的。”
“好,补回来。”苏离答应得十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