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冥帝做什么?”
夜阑几分威胁的嗓音让沈洛云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觉一抖,不过神色依旧淡然道:“休息一下,我修炼累了。”
懒散。
夜阑心头升起一团迷云,她实在不懂沈洛云是怎么杀了沅陵的。
凭当时的怨怒么。
若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受伤会让阿凝他们消失,当时面对沅陵的时候他会如何?
想到这里夜阑几分自嘲地垂下眸。
阿凝他们已经不在了。事到如今,自己还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怎么了?”
沈洛云双手伏在桌面瞅着那人问道。
怎么心事重重的?
便瞧见那人儿朝着自己伸出手指,“借一滴血。”
血?
沈洛云将夜阑伸出的食指放在自己眉间闭上眼,“取吧。”
只是定然比不上这只凤凰自己的眉心血。
这一腔壮义在下一瞬毫无预兆地破功,“哇!你故意的!”
沈洛云吃痛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指头大呼道。
夜阑几分嫌弃地收回另一只手上沾血的冰针,两指一扬,夹在她食指与中指间的带血冰针便定在他们上空,立刻出现一道冰蓝色的法阵来。
“这是?”沈洛云好奇问道。
“寻梦。”
“啥?”
这么虚渺的二字他可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冰沅带着三道魂灵来到屋内。
“冥帝!您是来给我们主持公道了么!”
说罢三道面色发黑的魂灵齐刷刷跪在地上。
“嗯,放心,这一次定让你们毫无遗憾地往生。”
沈洛云语气笃定,随即偏头望向坐在身边的夜阑,“对罢?”
夜阑直接无视这一声,目光越过身边人望向站在对面的冰沅,“他们还活着的故人在哪儿?”
沅陵飘上前,将手中的卷簿放在桌上对着夜阑轻声道:“这几页都是陈氏三人还在世的故人。”
纸卷上都详细记载着他们的出生和籍贯。
夜阑点头,不禁心生疑惑。
冰沅做事这样细致,当时怎么会想着和西楚国联手呢?
看了他一眼后夜阑用手点着第二页的一个名字,“便从这里开始罢。”
这人如今还住在当时陈氏灭门的祖宅里。
“多谢夜阑上神!”三道魂灵再次叩头。
红袖扬起间,那三道魂灵齐齐坐在桌边。
夜阑起身对着冰沅道:“你在这儿陪着他们,我和冥帝去寻梦。”
沈洛云起身脸色迷惑道:“小阑阑,到底什么是寻梦啊?”
他倒是不担心这个法子不管用,就是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夜阑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拿出一块沉香,这是她上次从垣蓟那里讨来的。
一道冰蓝火焰将放置在香炉的沉香点燃,随后升起的淡白色烟雾如一根细白长绸飘入淡蓝色的法阵中间。
夜阑再看了一眼卷簿上的住址后指尖往法阵中央一点,其中立刻显现出景象来。
桌边的三魂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不想死后还能遇上神仙。”
其中的中年男子也是陈氏的家主抬袖抹了抹眼角,随后放下手低低喃声道:“哦,死了是没有眼泪的。”
阵法内的景象随着那道白烟迁移,从陈氏祖宅的大门进入,穿过前厅,从后院一间屋子的门缝里穿过。
床上有一个侧躺着的人影,因为没有点灯所以看不清模样。
“厉害。”沈洛云嘀咕一声。
这出了灭门惨案还敢住下,不是胆子大就是缺心眼。
那缕白烟慢慢缭绕在床上人的额间,就在这时景象变换,画面由黑乎乎的屋内变为白昼。
“卖新鲜的鱼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画面里叫卖的是一名穿着青布粗衣的中年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防水的斗笠,腿上的裤脚和两边的衣袖都被卷起,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
“是大伯!”
坐在桌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魂灵指着画境中的中年男子道。
“原来是你的大伯父啊,他居然从渔镇搬来祖宅了,也好啊,好啊。”
陈氏家主连连点头,“也只有我们的至亲才不怕啊。”
“走罢。”这时夜阑将手放在法阵之上。
几人只见那道艳红身影下一瞬便出现在画境中,回眸望向还在屋内的沈洛云。
“仙女就是仙女。”
陈氏小女双手捧住面颊,眼里全然都被那抹艳色填满。
这天上地下,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夜阑姐姐啊。
“反正,冥帝是差得远呢。”
这低低一句呢喃恰好被沈洛云捕入耳中,“哼”了一声后他也进入了法阵之内。
屋内的四魂只见画境热闹的鱼市里凭空多出了一道红影和一道黄影,但周围那些人即便看到了也丝毫没有反应。
“寻梦……入梦。”
瞧着画境里开始四处张望起来的黄衫男子,冰沅越发不解。
这看起来是陈氏大哥的梦境。
在梦境中能寻到杀害陈氏一家三口的凶手么?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化成了陈氏小女的模样走近还在叫卖的摊贩前。
“幺妹子!你今日怎么来渔镇了?”
陈氏大哥热情地走上前,顺便往那道穿着一身绸布长裙的少女身后望了望。
“你爹娘呢?就让你一个人来的?”
两只手往身侧的粗衣上擦了擦后,陈氏大哥牵着夜阑的手走近鱼摊前。
“没事儿,今日就在大伯这里住下,等这几条鱼卖完了,大伯带你去肉摊买肉,让你家伯母就着葱姜炒,啥佐菜都不添,好不好?”
画境外,坐在桌边的陈氏幺妹撑住脸侧呵呵笑道:“大伯梦里头倒是大方。”
“怎么说?”冰沅问道。
陈氏幺妹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脸,低声道:“我背地里嘀咕了一句,说一盘肉里尽是佐菜,肉都没有几块。”
不想刚好被大伯听到了。他还因为这事儿好说了她一顿。
说什么他家不比自己家阔绰,若是嫌弃就快点走,他也好省几顿饭钱。
那时她挺生气的,自此就再也没有去过渔镇大伯家了。
“幺妹子,你家大伯有些怨气也是常理。当初你祖母分家时确实不公允,咱家多分了些。爹那时也是凭这点儿钱做小买卖才赚了后来的那些家当。”
可是大哥性子刚烈,怎么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两家虽有来往,但这件事总横在他们兄弟之间,确实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