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对着热情的陈氏大哥一笑,道:“大伯,我已经吃不了肉了。”
陈氏大哥愣在原地,随后低头放下挽在胳膊上的衣袖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年纪轻轻牙口正利索着,怎么就不能吃肉了?”
“因为,陈氏一家三口已经死了。”
身后的一声让陈氏大哥脸上瞬时失去笑意,他惊恐地回头望着眼前的黄衫男子,忽然抱头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死了……我阿弟一家都死了!糊涂啊!怎么就把一家子给吃死了!”
看着蹲在地下痛哭流涕的那人,沈洛云对着夜阑道:“看样子与他无关。”
这位陈氏大哥看起来着实是伤心的紧。
一缕白烟飘到两人之间,画境顿时起了变化。
只见热闹的鱼市变成了繁闹的街市,四处都是形形色色的行人。
“诶?美人儿别走啊!”
轻佻的语气让夜阑皱眉,回眸,看到沈洛云一脚将一名粉衣长衫的男子踢倒在地,发出“哎哟”一声。
不好。
夜阑上前对着沈洛云低声道:“我们不要接触梦境的主人,不然他们在梦境里也会受伤的。”
“为什么?”
沈洛云不解问道,抬手指着天上一正抱着一条鱼在空中游来荡去的妙龄少女。
这不是梦么?怎么还会受伤?
“我们是本体进入的,一旦接触,神力便会影响到梦境的主人。”
所以刚刚倒地的男子即便不记得做了什么样的梦,明日醒来身上也会留下摔伤的。
画境外,看着里头诸多的妙龄少女陈氏幺妹捂嘴笑道:“朱家哥哥平日里跟我说一句话都脸红,不想梦里倒成浪荡公子了。”
还穿着粉色的长衫。
“不过几年不见,倒是长的稍稍好看一些了。”
小时候周边的那些同龄人都背地里骂他是丑八怪,要不是他家是兰镇的首富,不知要受多少欺负呢。
陈氏幺妹旁的陈夫人本来发黑的面色越发难看,她垂头低声道:“幺妹儿,其实若我们还活着,你就要嫁去朱家了。”
嫁去朱家?
一旁的冰沅在卷簿上添上一笔。
再看陈氏幺妹的神情,虽有些吃惊但没有透露出厌恶。
看来,她起码并不讨厌画境里的那位朱公子。
想到这里冰沅在卷簿上又记下一笔。
画境里,粉衫男子几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殊不知这时身后的一道红衣身影已经变了模样。
“你干嘛推我?知道我是谁么!”
他伸手指向前方,看到前头一袭粉绸的少女后将手背在身后。
“你又差什么了?我不是在你家祖宅烧了那么多元宝么?你是不是在地府也是吃吃吃,一下就吃没了?”
这满是抱怨的声音让画境外的少女瘪嘴望向一旁的冰沅,“他什么时候给我烧过纸钱了?”
从毒死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跟着爹娘进入冥界,然后带着他们排队的一名冥卫告知他们已经身死,只要静等着往生就好。
她哪有时间吃吃吃?
再说她都是鬼魂了,怎么吃吃吃?
画境内,粉裙少女凄婉地摇了摇头,随即拉着她身后的男子朝前头跑去。
粉衫男子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幺妹!你还差什么?差夫君么?长这样的?明日我跟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纸人烧去给你!”
“不要不要!”
画境外的少女摆了摆手。
她可不喜欢冥帝这样的。虽说长得还挺好看,但就是……做夫君不行。
“呸!我才不要你这样的!”
沈洛云一边跑一边低声反驳道。
这画境外的声音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居然敢嫌弃幺妹?说吧,多少价你才肯娶她?”
粉衫男子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金算盘,他向上拨去两颗金珠,道:“够不够?”
“……”
沈洛云立刻回头对着身边的粉裙少女道:“看来也不是他。”
这小子似乎挺仗义的。
话落,一股白烟又飘到两人之间,景象再度变换起来。
一片昏暗的密林里,一名锦衣的中年男子在其中转来转去也找不到出路。
怪了。
“怎么每次我一下定论就会转换梦境?”沈洛云十分不解。
难道是因为小阑阑相信自己的推断?
“法阵用的你的血。”
所以指路烟自然受他的决断来转换。
夜阑松开拉住沈洛云的那只手出现在迷失在密林内的中年男子跟前。
看到她后,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地往身后退去。
“幺妹儿!”
这惊恐的模样让画境内外的人都屏了一口气。
“朱伯父。”
伯父?
沈洛云立刻也化身为陈氏家主的模样走到中年男子身后。
“朱兄,好久不见。”
这嘶哑的一声让朱氏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一步。
画境外,陈氏家主“噗嗤”一笑,指着画境里几分狼狈的那人笑道:“朱兄的胆子其实比传言更小啊。”
他是十分了解的。
然而,此时屋内的其它三魂都神情严肃地紧盯着画境内。
“你们不会是怀疑朱兄吧?不可能!我与他做了十年生意,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
陈氏家主十分笃定道,看到冰沅瞥过来的目光,他点头继续道:“不信你继续看!”
画境里,那位“陈氏家主”朝朱氏伸出一双发乌的手。
“朱兄,我死相好难看啊……我听到还有人嘲笑我,说我开了一辈子酒楼,居然连毒蘑菇都不认识……可你知道,那蘑菇没有毒……是有人害我啊!害我啊!”
“陈兄!陈兄!”
看到沈洛云飘上前,朱氏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一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摇头,痛哭流涕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朱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一句让画境外的陈氏家主站起身,本来发黑的面颊因为激动,双目里也布出血丝来,模样比之前更加可怕了!
“居然是你!居然是你!枉我还不嫌弃你家崽子面陋,把我家幺儿还许配于他!你……你!”
朱氏的哭声回荡在密林里,良久,他才哽咽继续道:“我家就只有拾儿一个独苗,虽然是丑了些,可……可也不能把他活埋了给你家幺儿陪葬吧。”
他伸袖擦了擦眼角,低着头继续道:“这都过去三年多了……咱们两家的婚约就人死两清……算了罢,好么?”
“……”
画境外,陈氏家主几分尴尬地重新坐下,对着正在卷簿上又记下一笔的冰沅讪讪笑道:“这、这亲事算了就算了吧。总不能还把老朱家的独苗也拉下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