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1章 有些难过的周日(1 / 1)五月熊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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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夜里失眠,秦晴在清晨才睡着。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懒腰。

窗外浅浅的阳光与昨日深夜里无月无星的天空对比,有种愰如隔世的感觉。

清冷的夜,倒春寒的夜,让人心生凉意。初春的阳光、厨房里飘来青椒炒肉的诱人香气,这才是温暖的烟火人生。

邹春秀本不是强势的人,对女儿又很有几分娇宠。这么大的姑娘,周末睡个懒觉是件小事。所以,她任由女儿睡到自然醒。

秦晴洗漱完,母亲已将做好的菜摆上了桌,又忙着去厨房里盛饭。

秦晴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里很有些酸涩。

是的,老妈不懂心理学。她理解不了少年人的心事,解决不了自己的心理问题。

可是,作为癌症病人的家属、作为中年丧夫的女子、作为单亲的母亲、作为家庭债务的承担人,她是否也有自己的心理问题呢?

不得而知,也许有,也许没有。

秦晴认为,自己活得很粗糙。身体上的衣食住行,似乎很好满足。而灵魂,却被自己肆意娇养。请问,不快乐的灵魂,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快乐一点?

不得而知,不明白,也不太懂。

母女俩吃过饭,秦晴抢着收碗。

不得不说,秦晴是个爱逞强的女孩。

不得不说,秦晴是个马大哈的姑娘。

只听厨房里传来“啪啪”的几声脆响,和“啊”的一声惊呼,把邹春秀吓了一大跳。

冲进厨房里,邹春秀看见秦晴面色发白,捂着右胳膊靠在墙上。而那几只略有些无辜的碗,在地上碎成一片又一片。

邹春秀有些着急,问:晴晴,你怎么了?

秦晴小声说:我不小心碰着门框了,碗全都打碎了。

邹春秀问:你的手怎么了?

秦晴强作镇定,连声说:手没事,可能撞青了。

邹春秀说:到客厅去,我给你涂点药。

秦晴摇了摇头,说:不用涂药,我先把地扫了。这下好了,碗都不用洗了。

邹春秀严肃地说:到客厅里来,我看看伤着哪里了,快点过来。

秦晴没有办法,慢悠悠地随母亲走到客厅里。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捂着右胳膊的左手一直没放下来。

疼不疼?当然疼,撕裂般的疼。用手紧捂着,似乎舒服一些。

邹春秀脸色铁青,说:秦晴,你把爪子放下来,再把毛衣袖子挽上去,听到没有?

秦晴见母亲脸色不好,只得一一照做。宽大又厚实的酒红色毛衣,掩盖了层层纱布包扎伤口的痕迹。毛衣的袖子挽上去,就露了陷。

宽大的白色长袖恤,右胳膊伤口的位置明显粗了不少,还渗出了些许殷红的血迹。

邹春秀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说:怎么回事,说清楚。

秦晴故作轻松地说:就是小时候长的那个小疙瘩,被人撞了一下。因为有点痛,去医院切掉了,还缝了几针。

邹春秀说:走,去医院。

秦晴说:刚才碰了一下,可能伤口开裂了。明天反正要去医院换药,今天就不去医院了。

她顿了顿,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妈,是良性的,不要担心。

邹春秀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用手扶着额头缓缓靠向沙发靠背。心想:上周末回来还没事,肯定是这周做的手术。活检的话要一周出报告,怎么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莫非……

秦晴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回到客厅里。邹春秀焉焉地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突然,邹春秀睁开眼睛,大声问:你怎么知道是良性的?做了活检吗?活检报告在哪里?

秦晴心知不妙,母亲总是这么精明。只得硬着头皮说:医生说大概率是良性的,做了活检,报告还没出来。

邹春秀吼: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做手术不告诉我,什么事都瞒着我。你的眼睛里,还有没有这个妈妈?

秦晴小心冀冀地说:妈,你不是约了曹姨她们打牌吗?时间差不多了。

邹春秀又急又气,继续吼:你闭嘴。她起身拿过女儿的帆布背包,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沙发上。

秦晴急眼了,大声叫:妈,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我马上就18岁了,你这是侵犯公民隐私权。

邹春秀大声吼:你去告我,你去法院告我啊。还公民隐私权,那你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好了。

秦晴万万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自己呆头呆脑地撞了伤口,又没头没脑地惹怒母亲。再加上对活检结果的恐惧、对未来的心灰意冷,“哇哇”地哭出了声。

女儿这一哭,邹春秀倒是冷静了不少。

虽然医生写的字龙飞凤舞,堪称是狂野的草书。病历上最后一句话,依稀可认得出:黑色素瘤?硬质纤维瘤?待查。

黑色素瘤?硬质纤维瘤?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女儿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会哭得这样伤心?

难道……

沙发的那端,秦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伤心。沙发的这端,邹春秀面色平静,心里的骇浪一波又一波。

有些人,心里不能存事儿。越是有事,越是抓狂。

有些人,心里能存事儿。越是有事,越是平静。

无疑,邹春秀属于后者。

邹春秀感觉全身没有力气,半瘫半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女儿哭。

想哭的人劝也没有用,那就不劝吧。想哭就好好哭,哭完心里会松快不少吧。哭吧……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扰了沉浸在各自小世界里的母女俩。秦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电话机。邹春秀转过头,有些受惊地看着电话机。

邹春秀接起电话,说道:老曹,我家里有事,今天不能来打牌。啊?对对对,家里来客人走不开呢。

邹春秀挂了电话,柔声对女儿说:晴晴,出了什么事?告诉妈妈,有什么事情咱娘俩一起面对。

秦晴实在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说道:妈,医生说挖出来的那个小疙瘩是黑色的,还有两根须须扎根在肉里头。他们背着我说,很大可能是恶性肿瘤。

邹春秀的面色平静如水,说道:你胳膊上的那个小疙瘩,生下来就有,当时医生说了没事。你五岁时带你去医院看过,说是脂肪瘤不用管。

两根须须扎根在肉里头?什么意思?就是像树根一样,长在肉里头?还是黑色的?

秦晴点点头,说:是的,是黑色的,像树一样有两个根。妈,我好害怕。

邹春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怕不怕,等活检报告吧。

秦晴怯怯地问:如果我和爸爸一样,也得了癌症,你怎么办?

邹春秀淡淡一笑:呸呸呸,少咒自己。如果真是这样,好好治病呗,还能怎么样?

秦晴问:我们家还欠了这么多债,哪里有钱治病啊?

邹春秀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俩,到地下通道去卖艺?我弹吉它,你唱歌?

秦晴本是伤心得很,被母亲一逗就笑了。她说:你又不会弹吉它,我唱歌还跑调,卖什么艺?

邹春秀说:活检报告出来再说,也许是良性的呢?那你不是白哭了?别瞎想,下周一我去医院拿报告。天塌下来,有妈妈顶着呢。

秦晴原以为母亲知道这个事情,会哭得比自己还大声。见母亲如此淡定与乐观,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是啊,拿了活检报告再说吧。

邹春秀说:你去洗把脸,等会我们去逛超市,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掉了那么多金豆豆,该补补了。

母女俩手挽手去逛超市,买了不少的菜和零食。对于这个让人难受过的小疙瘩,俩人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

晚上,秦晴回了学校。

丈夫抗癌的痛苦,历历在目。难道,又要轮到女儿吗?邹春秀抱着丈夫的遗像,坐在沙发上痛哭了一场。

她的伪装坚强,是一位母亲给女儿树立的乐观榜样。

她的真实脆弱,是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爱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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