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母亲为了逼迫她痛快给钱，又死命拧了桃子一下。桃子原本是哭声震天，这会子嗓子哭哑了。她喉咙里发出“啊，嗬，啊啊”之类，不象哭声的凄厉哭声……

杏花的耳朵里，响起奶奶的话：杏花，钱要看紧点。让他们弄去了，你们娘俩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挣扎着，使出最后的力气抗争着。

老齐阴恻恻地说道：杏花，这钱你到底借还是不借？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晓虎，还想克死桃子？你妈发起疯来，我也挡不住。万一桃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有脸去地下见晓虎吗？

杏花母亲会意，再次狠拧了桃子一下。可怜的桃子，痛得晕了过去。

杏花心痛得不行，站起身扑向衣柜。她颤抖地拿出一个带锁的铁皮盒子，又颤抖地从裤腰上解下钥匙。

铁皮盒子打开，她拿出一张簇新的银行卡。扔在地上吼：钱都在这里，你们拿去。放开我的桃子，把我的桃子还给我……

杏花母亲捡起银行卡，眼里的笑意比眼角的皱纹更加生动。

老齐很镇定地问：密码多少？

杏花傻傻地念叨：密码是我们的生日，818611。

杏花母亲记不住，又问：密码多少？

杏花呆呆地看着晕过去的桃子，呆呆地不说话。

老齐吼：818611，记在手机上啊。

杏花母亲得意地掏出手机，好一顿按。她眼睛又瞄向床上的铁皮盒子，扑了过去。里面有好东西，有杏花结婚时的金项链与金戒指。她尽数把这些塞进口袋，喜不自胜。

杏花呆呆地看着女儿，把手伸着要抱桃子。老齐正准备给孩子，杏花母亲眼睛一亮扑了过来。她一把扯过杏花手上的金手链，嘴里念：男人才死，戴着金器想勾引谁。哦，想勾引你老公公林建新是吧……

杏花哭着去夺：这是晓虎给我买的生日礼物，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你还给我，我求你还给我。

到了嘴里的肥肉，没有吐出来的理由。杏花母亲心一横，作势又要拧桃子。

金手链重要，女儿更重要。杏花扑向女儿，用身体挡住伸过来的恐怖之手。

老齐见杏花神情有些不对劲，把桃子还给她。嘴里安慰道：桃子没事，她是睡着了。

杏花抱着桃子，象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边轻摇一边轻唱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杏花母亲得偿所愿之外，还有其他的收获。心里乐开了花，拉着老齐就往外走。

老齐阴沉着脸，冲她一阵耳语。她又冲回里屋，对杏花吼：狗东西，今天的事你敢对林家说一句，看我不打死桃子这个小扫把星。

杏花哼着歌儿，傻傻地冲母亲一笑，又傻傻地连连点头。

老齐仍旧不放心，威胁道：你妈下手没轻没重的，你最好是不要招惹她。她狠起来，桃子没好日子过。

杏花不哼歌了，大声应道：听见了，我听见了。

嗯，不象疯了。嗯，这句是人话。齐家夫妻放下心来，连小院门也没关上就开开心心回了家。

可怜的杏花，受到这样强烈的刺激。她把桃子放在床上，轻轻抚摸着女儿被打肿的脸。

桃子感觉到痛，睁开了眼睛。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杏花，嘶哑着说：妈妈，我怕。

杏花搂着桃子，哭得死去活来。母亲那些刺人的话，刺着她的脑子。父亲那些渗人的话，渗着她的心肝。

给父母的那张银行卡，是晓虎的工资卡。里面的钱和白事礼钱，建新都存到了杏花的存折上。所以，那张卡就是一张没有钱的空卡。

铁皮盒子里那张旧旧的存折，入不了杏花母亲的法眼。所以，钱还在。好在，钱还在。

爸和哥都在湘城，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若是父母明天知道卡里没有钱，又会变着法子来折腾自己和桃子。如果奶奶在家，肯定会赶他们走。他们这样红了眼，说不定还会对奶奶动手。

克死了晓虎，还要克死桃子吗？害得奶奶痛失孙子，还要害得她跟着挨打吗？

一个弱女子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能逃到哪里去？如果只剩下桃子一人，爸和哥肯定能保护她。

晓虎，我克死你，不能再克死桃子。

晓虎，我好想你，我下去陪你好不好？

桃子被折腾得不行，昏昏地睡着了。杏花捂着被打得又肿又烫的脸，身子一个劲地抖，眼泪一个劲地流。

挨了顿毒打，又眼睁睁看见女儿挨了顿毒打。再加上父母那些恶语的刺激，她时清醒时糊涂。不知道是一时迷了心疯，还是一时失了心智。

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狂乱的念头：我死了，他们就不敢伤害桃子。我死了，才能永远摆脱他们。我死了，就不会再克谁了。

半个夜晚，她都痴痴地看着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给桃子掖了掖被子，又轻轻地亲了几口。她冲了出去，冲进了浓浓的夜色中。

第二天上行，奶奶被大女婿送到村口。

推开院门，林家宅子紧闭，文家宅子大门敞开。这个时候，杏花应该在屋檐下剁猪草吧？今天不剁猪草，不喂猪了？

奶奶有些不安，进了文家宅子。不见杏花的身影，却见桃子坐在里屋的床上嘤嘤直哭。

床上飘出一股子屎臭和尿臭，奶奶轻轻地掀开被子。从不尿床的桃子，尿了一床。床上大片的尿渍子，还沾了好些土黄色的屎渍子。

那味道，真是熏人。

奶奶抱起臭气哄哄的桃子，给她挪了个干净的位置睡下。问道：桃子，你妈妈呢？桃子不听话，怎么尿床了啊？

桃子哑着嗓子哭，一句话也不说。

奶奶安抚道：小桃子乖，盖好被子。太婆马上去烧水，给你洗澡澡。

桃子的左脸红肿一片，怎么回事？奶奶顿时心里一慌，急急地问：桃子，谁打你了？桃子，出什么事了？

太婆越问，桃子越是哭得可怜。

奶奶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铁皮盒子。这个盒子，不是杏花装贵重物品的吗？她心惊肉跳，不祥的预感充斥全身。

莫非是家里进了贼，把杏花和桃子打了？

莫非是杏花爹娘来要钱，把杏花给打了？

杏花呢，去哪里了？

奶奶心里乱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烧水给桃子洗澡。她扯过一床小毛毯，裹住臭臭的桃子。迈着小脚，就往村长家里跑。

只跑了几步，就瞧见村里王二和他媳妇甩着膀子往自家跑。王二婶子向来与林家交好，大声喊着：老姐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奶奶停住脚步，心里隐隐觉得是杏花出事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王二他们慢慢靠近。看着王二婶子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王二一把拉住老婆，顺手接过包着毛毯的桃子。王二婶子扶着奶奶，回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