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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岗寨居住了近十数日,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恢复了往日神色,罗成时常陪着我,看了我的样子很是欢喜。

平日里,单家小妹,阿嫣常来看我,带我到城中四处看看逛逛,拉些家常,不知为何,这个小妮子似乎对我十分好奇,总是打听着我喜欢什么,做些什么,有意无意模仿我的说话举止,让人忍俊不禁。

瓦岗寨军民合一,多是山东、河南等地的百姓,许多人携妻带女居住于此,扛起武器便是聚在一起反隋的义军,平日里便是耕地的农民。城楼连着寨子,寨子连着乡镇,颇有几分占山为王的作风。

那日罗成谈及着寨中似有变化,神情颇为不悦,因着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也没有多加打听。多日来,有意无意听他人言语,大致明白是这寨中不久前竟发生了政权争斗,自相残杀的戏码,原来的带头人被绞杀,被他人夺取了性命和这首领的称呼,新的当家人自然是夺权成功之人,人称“魏公”,此人心思狡诈,手段狠辣,让罗成等人纷纷心生芥蒂。

乱世之下,此等政权夺利之事屡见不鲜,枭雄之世,也没有什么可让人叹息的。

倒是自己,出事以来,我还从没有听到大哥和秦王的消息,他们或许认为我已经遭受不测了吧。心中惦念着他们,便想着尽早离开瓦岗,前往长安。

近日来,白日里很少看到罗成的踪影,夜间来瞧我,也是神色疲惫,郁郁寡欢。也不知他遇到什么要务,本想着身子好了便和他辞别到长安去,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正发着呆,阿嫣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大喊一声:“阿音姐,你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入迷。”说着从桌子上抓了一把果干,便吃起来。

我笑了笑,想着她日日在外面,便脱口问道:“阿嫣,这罗成天天不在家,他在忙什么呀。”

听我这一声怨,阿嫣直直瞅着我,低声说:“阿音姐,你不会喜欢罗成大哥吧。”

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神色,我不禁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怎么会,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是好奇罢了。”

“哦。”阿嫣开心笑了笑,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我心里明了,想不到这小妮子对罗成有这份心,罗成真是艳福不浅。“阿音姐,罗成哥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害怕。”

“哦,什么事,你和我说吧,兴许我还帮的上忙。”我问道。

她歪头想了想,便坦言道:“其实,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阿音姐,你不知道,瓦岗寨里染上了时疫。死了不少人了,好多将士也染上了。”

听着这话,我心里一惊,时疫,又是时疫,这里怎么也会有。忙问:“阿嫣,得病的人可是身体发热,疲软无力,严重者出痘,浑身抽搐。”

“是呀,阿音姐,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看着我。

果然。我心里暗暗一惊,只道是好奇怪。百姓中未见时疫病症,但各地义军却相继染上了时疫。这疫情最初只在无需山下出现过,后被师傅及时研制出方子,便止住了,并未在其他地方出现过此种时疫,如今却是遍地开花。如难道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想到这些,我心里不觉有几分害怕。

“阿音姐。”阿嫣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忙说:“阿嫣,你可知罗成现在在何处,你带我去找他。”

单小妹带我来到一处城边的军帐,一路上城内果然死气沉沉,路上行人皆罩着白巾,形色匆匆,许多人家在门外熬着药锅,黄连苦味直冲鼻腔。

我走进军帐,只见几个军医围着罗成,不知在说些什么,罗成眉头紧缩,目光清冷,他成日里和我嘻嘻哈哈的,不想还有这样正经的时候。

见我进来,罗成有些吃惊,忙走过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不让你出府。”看着他急切的模样,真是让我有些无奈,自己火烧眉毛,日日却在我面前那般悠闲。

“罗成,我是来帮你的。”我正色道。

罗成摇了摇头,说:“我知你医术精湛,可是这时疫传染性太强,你看帐里这么多老军医都束手无策。”

我笑了笑,说“罗成,信我一次吧,前一段时间,我在秦王军中便发现了这时疫,虽没有这里严重,但我毕竟把他们治好了。”

罗成犹豫的看着我,“可我怕,”

我微微笑了笑,“我是医者,自然会保护自己。”

他踌躇了半天,看着我坚定的样子,便也舒展了眉头,妥协道:“好吧,不过我和你一起。“

这瓦岗寨的时疫已颇为严重,几个寨子和乡镇之间差不多都已发现疫情,军队还好一些,百姓中染病之人甚多。时疫最怕便是这般,相互传染,治愈的速度毕竟赶不上染病的速度。

罗成倒有几分魄力,既让我治病,便让所有人全权听我吩咐了,连他自己都给我打了下手。

我想了一夜,第二天便召集了能用的人手,让他们一部分沿街查看了每一口水井的位置,使用情况,通向何处,吩咐一一做好详细的记载,同时准备了大量的麻袋,麻绳和成捆的药材。另一部分查看寨内饲养鸡鸭,牛羊的人家,调查可有牲畜患病的情况。

罗成看我这一顿折腾,不看病救人,只是跑来跑去,眉头拧了个大疙瘩,为难的和我说:“阿音,你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呀。”

我没有言明,道,“将军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一日后东西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来人回报,未曾出现牲畜染病的现象,我心中了然,明白了几分。寨中疫情紧急,无暇顾及其他,急急给罗成安排任务。

“我这几日不是逗你的。”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两张单子,“罗成,你按着这张方子,将药材整个的装入麻袋中,投入水井,哪些需要投我在这张单子上己经做了标记。”

他接过药单,满脸的疑惑,但随即恍然大悟,走过来抱住了我,“阿音,你太聪明了。”说完便跑着出去了。

随后寨里的医师便都聚在了军帐,我教给了他们为出痘的人针灸的方法和师傅的药单,这些人学会之后一一道谢走后。我便留在军营里照看着染上疫病的士兵们。

此后的半个多月,我便日日在军营和城里的医馆之间往返,有了师傅的方子,病情慢慢便遏制住了。家家户户日日喝着浸了药材的井水,有病去病,无病防身,便挡住了这疫病蔓延的势头。

几位将军和阿嫣也日日留在军营照顾着那些病人,衣不解带,那程咬金看着五大三粗,心却是细的很,日日煎药,都不曾道过一声累。

罗成想明白我的办法后,便日日以崇敬的目光向我致敬,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在这段日子里,他也真是辛苦了,不但和我一同煎药照顾病人,还要日日带兵巡防操练,晚上也不忘了强迫我喝各种养生的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慢慢的,瓦岗寨的疫病便也止住了。

随着疫情渐渐止住,瓦岗寨内恐慌也慢慢逝去,人人庆幸劫后余生,实属不易。但经过这样一番浩劫,瓦岗寨元气大伤,少了往日里的生气和热闹,不少人家都扯起了白帆,烧起黄纸,撕心裂肺的啼哭着,告慰他们那些被匆匆火化、连尸骨也未曾留下的家人,悲伤弥漫着这个小小的地方,让人心碎。

所幸罗成他们行动极快,救治防卫及时,军队中染病之人不多,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人终有一死,天灾难怨,人为却可恨,每一条生命都牵扯着丝丝缕缕的血缘与情感,都承载着一份为人的尊严与权利,如果真如草芥一般任人宰割,如棋子一般任人利用,那可真叫人寒心。

对疫情的猜测萦绕在我心头,让我心中愤恨难平。

因我在治疗疫情中出了一份力,近日来,日日有寨中的百姓来看望感谢我,我心中的很是感动。但时日多了,看着这些百姓拿着各种特产厚礼,见了我便又是拜又是跪,正是很应我这个名字的景,心中着实愧疚。

我也着实受不起这么多百姓的恩谢,眼看着罗成家里的厨房都塞不下了,只好偷偷避着这些人,由门口的侍卫谢过便好了。

这日是十五,虽不是中秋,月色皎洁纯净,月光透亮,洒下一片银光,仿若在地面铺上一层细纱。

秦琼大哥在院子里摆了些酒食,邀我与几位朋友相聚,我欣欣然同意。小院简单雅致,石桌上简单摆着几道时令的小菜,酒香醉人,装在泥坛子里刚开封,真是闻一口便要倒了。

程咬金弗一进门进来,便扑在桌旁,直喊:“二哥,你今天可终于拿出来你的宝贝了,我可有口福了。”

“那个不是给你准备的,你给我老实待着。”秦大哥笑着说。

“我知道,不过我沾沾阿音姑娘的光总可以吧。“大家都被他逗笑了。一行人纷纷入座,便挤满了这小石桌。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微醉,便纷纷说些这几日的见闻。

阿嫣看着我,兴奋的说:“阿音姐姐,你可真厉害,想到把药材放入水井。”

我浅笑,道:“这是前人的法子,我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说道:“疫病得以控制,各位大哥都帮了大忙。阿音,借着秦二哥的酒,敬各位大哥一杯,一谢大家鼎力相助;二谢危难中救我一命。”说罢,我便一饮而尽,其余几位也都饮了杯中的酒。

这时罗成却重重拍了我的脑袋,不满的说:“救你的是我,你不谢我倒谢其他人。”

看着他这小气模样,我忙说:“好,谢谢罗将军救命之恩。”这人才美滋滋的喝了酒。

想到这疫情,我心中的有些愁绪,罗成见我失神,关切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我犹豫了一下,便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这些日子,我仔细看了这寨里的鸡羊牲畜,发现并无疫情,说明疫情是由外面的人带进寨内的,而外面并未爆发这疫病,且这疫病一般只会出现在夏季暑热之时。所以我觉得这疫病来的蹊跷。”

众人听我说完,脸色皆沉了下来。

“难道是有人要害瓦岗寨!”阿嫣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我想,不单单是瓦岗寨,这种疫病你们之所以束手无策,是因为未曾见过,这种疫病只在洛阳无需山山脚下出现过,幸得师傅及时研制出药方,才并未扩散。”我道。

听我说完,程咬金猛的一拍桌子,险些将酒杯震落,“是杨广那昏君,不然就是宇文家的混蛋,想用疫病拖垮各地义军”。

“竟不惜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罗成愤愤的说,脸色铁青。

罗成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叹了口气,心里一阵酸疼,此等奸人为人君,天下百姓如何存活,我长孙家便是例子。一时桌上默默无言,众人皆面含怒色。

秦二哥叹了口气:“所幸我瓦岗寨逃出一劫,隋朝气数已尽,这样一来,更尽失人心。”

众人纷纷点头。是呀,隋朝灭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只是,未来这天下会是谁的呢。如今,义军四起,各地纷纷称王称帝,不知出了多少皇帝,这小小的瓦岗寨。还有一位我未谋过面的当家,隋朝灭了,只怕战乱却不灭,天下的百姓不知要有多少流离失所要承受。

不知为何,秦王的身影隐隐出现在我眼前,我想起他那失神的面容,“百姓受苦,何以为君。”他曾对我说。

饭罢夜已深,众人也都有了倦意,纷纷回各自的院子安寝休息,我同罗成一道回府中。

罗成在我身边静静走着,月光下他英姿俊秀,温润郎朗。这些日子,他给与了我无限的帮助与照拂,没有一丝轻待,幼年时光的点滴情谊,换来如今他这样一片诚心,让我感到十分温暖与感动。他是一个干净而明朗的人,纵然也在乱世杀伐,在争斗中存活,但身上没有沾染丝毫的戾气,干脆的做好自己想做的事,他总是这样。

如今瓦岗已经渐渐平稳,人心也会慢慢安定。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两月有余,便想着也该尽快离开了。

“罗成,如今我的身子已经全好,在这里也麻烦你许久了。我想,我也该尽早出发去长安了。”我道。

“你想走?“罗成有些失落的问道。

我点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去长安呢!在这里,我也可以护你周全,让你平安。”罗成轻声说。

我看看他,“可是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我终不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吧。”

“为什么不能呢!”罗成停住脚步,直直看着我。

看着他热切的目光,我脑中轰然大响,他找到我如获至宝的喜悦,他日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形影不离的保护,原来竟是这样,竟是对我动了情吗?

我心中慌乱,又有几分难过与愧疚,我害怕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情,更害怕自己要让他失望而去,便失去了这个难得的好朋友。

我躲开他的目光,道:“哥哥嫂嫂尚在长安,我自是要去投靠他们的,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纵然你是我的挚友,我也不能永远缠着你呀。”

我又道:“其实,如今群雄割据,你既然已经深陷这争斗博弈之中,想来也想投靠一位真正的明主。我知道,你不想留在瓦岗,那你何不考虑和我一起走呢?李家势力强大,秦王是难得的有才略,识英才的人,那里更适合你。”

罗成没有回答,半晌才道:”常常听你提起秦王李世民,看来你很关心他。“

“竹马之谊,相识相知,自然是了解的。”我轻轻道。

罗成默默没有说话,也没有谈及我的提议,神色微微有些暗淡,将我送至屋前,便走开了。

夜色倾泻,凉凉寒气包围了周身,我心中的怅然,如果可以,我真不愿伤害这个明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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