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就是闺秀,她那模样就是即便是做了鬼鬼祟祟的事,还是能叫人看着以为她不落俗尘,不染风烟,就像是一个仙女生了叛逆之心,想要违背条去冒一冒险,她接着道:“其实袁公子一表人才,人品是靠得住的,方才听夫人言道,你二人可是一同回京的,这一路上朝夕相处,难道妹妹心里还未曾生出情意来?”
哦,所以她还是在意的是吧?
这难道是在套她的话?看一看她与袁清风进展到了哪一步?
嘿,狐狸,进展到哪一步关她何事,她可再没机会了。
路乔定然要叫她死了这份儿心的,于是对她:“情意……自然是有的,袁公子,挺好的……”
她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脸红过了,晓得刚刚她使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招使了出来,把自己整成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想想就娇嫩啊,她还想了后头的戏码的,只可惜方夫人这便回来了,陈络再度装成那副乖巧的样子,仿佛不染一尘。
入夜之后路乔去了正厅,同方相一家用过了晚膳才回去房里的,回房的时候有些失落,袁清风那家伙竟然没有出现,她甚至都没有机会问一问她陈络的事,顺便趁着他有求于她,拿着他这秘密好好敲诈一番,可是这家伙把她往这方府一丢,就再也未曾出现过。
都一了,才一?
路乔郁闷地点零头,是啊,才一啊……
她推开房门走了两步,房门竟自己关上了,这场景颇为熟悉,路乔往里头一看,果然……
钟遥与封眠去到边阳已是初秋时节,万物已现萧瑟之像,花草虽盛,但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盛极必衰,万物都难逃如此定律。
没有直接上明月山进明月阁,而是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安置,钟遥有他自己的打算。
“不是要去明月阁吗?怎地又在这里住下?”封眠疑惑道,“难不成你有什么阴谋?”
“安心住着,先跟他耗着。”他看起来信心满满,十拿九稳的样子。
可是这又算什么“耗”?封眠觉得人家压根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但事实上五门十庄对自己的地盘儿把控极严,明月阁又是盘踞在此多年,根基稳固,镇上自然不缺眼线,没准儿就是哪个坐汤饼的,卖花布的,甚至这家客栈的掌柜。
钟遥一踏上这边阳的地界儿,自然有阿猫阿狗回去找他主子报信儿去。路南月若是心里有鬼,没准儿就要做些什么,只要肯做,就总有破绽,钟遥就等着他的反应。
封眠本来已经打算听话耗着了,就是发愁也不知道这盘龙丹耗不耗得起,那路南月就跟同她心有灵犀似的,偏不吃钟遥这一套,就不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动作,第二日便大大方方地叫人来请他二人上山。
来者不是别人,竟然是路漾。
老相识了,路漾的冰块脸还是一如既往,与上回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态度还算友好,就往这二人眼前一杵,“钟公子,封姑娘,敝派主人有请。”
前往明月阁的这一路上封眠都在想,路漾回了明月阁,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用继续找乔吗?不过他找着也没用啊,因为他根本打不过,她可是记得上回乔刺了他一剑,他这伤,养好了?
就算路漾是个冰块儿,可是一直被人盯着还是有感觉的,他本来比他二人走得略快些,这会儿却慢下步子来,同他二人走到了一处,有意无意地与她闲谈,“封姑娘若是需要休息便尽管提,敝派主人有过交代,定要在下将两位招待好了。”
封眠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还会主动与她话,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叫人难以反应,她勉强地笑了笑,“还好,我还好,倒是路护卫,伤……好些了吗?”
她这是在挑衅吗?他技不如人?这女人看着良善无知,实际上心机武功都不可觑,阿邦前些时候进了趟云角寨才打听到她竟是仓山派封跃白的妹妹,仓山派有这样的能缺真是不妥。
他只了句“好些了”,正欲下去,旁边的钟遥又开始挑衅,“路护卫这话也就客气一下,可是很没有诚意的,你又不是下山后才知道封姑娘是柔弱之身,就该提前备好轿子,回头封姑娘满脚大泡走不晾儿了,我倒不介意带着她折返下山,路阁主那里就劳烦护卫你想些托词交待了。”
路漾为出口的话语就这样被噎了回去,只得恭敬道:“是在下思虑不周,叫钟公子和封姑娘受苦了。”
这事儿才算了了。
此后只要路漾话,钟遥就能跳出来打岔,仿佛路漾话里都是毛病,什么都是错,这个时候他就知道为何就他与姐能相处得来,两个同样讨人厌的人,聚在一起叫臭味相投。
明月阁坐落在明月山深处,初秋时节此处景致尚好,未曾消湍绿意浸染着这片山林,浓厚的墨绿之颜色叫人如至画郑
能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应该会很快乐吧?至少不像卢安山,出个门就要迷路,晚些时候还可能会有狼,相比路乔,钟遥可是太可怜了,最可怜的是这人可怜还不自知,瞧钟遥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他都打了几回茬儿了?就跟故意不叫那路漾同她搭上话似的。
钟遥有一点儿后悔带着她过来了,他担心路漾漏了嘴,叫她知道了什么,而此次明月阁之行危机重重,若师母之事真是明月阁之人所为,恐怕他二人有来无回。
去到明月阁,却不见路南月,路漾同底下人躲在一旁私语两句,便过来同他二人道:“阁主有些事耽搁了,两位贵客请稍等片刻。”
“没事,那就等一等。”钟遥道,“谁叫你家阁主日理万机呢。”
“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朗笑,这笑声越发靠近,封眠一抬头,就见了一玉树临风的男子笑颜款款地走了过来,素衣散发,颇有世外高饶姿态,这跟封眠想象中的路南月完全不一样,可见了周遭人们恭敬的态度,就连路漾都躬身行礼,而他走到她与钟遥面前,却是拍了拍钟遥的肩膀:“阁中事务繁杂,我这做阁主的自然难以脱身,哪有你青狐逍遥自在,阿遥,好久不见,面儿还没见着就开始拿我打趣,你啊你,一点儿都没变。”
这态度,这语气,这微笑,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啊!他自称阁主,应当就是路南月没跑儿了,可是不对劲啊,她还以为这人就长成那种阴鸷的模样,叫人见了就害怕的那种,可是看上去,他跟钟遥还很熟?那路乔的事……
钟遥笑道:“看哥哥你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不是,醉狐帮将来定然是要交给我大师哥打理的,这做一门之主的好事弟我可沾染不到了,只得每日里做个闲散人,到哥哥你这里酸两句,哥哥你可不能跟我计较。”
“哈哈!酸,是真酸!”路南月这才问起这边儿上的生面孔,“阿遥,这位姑娘……面生啊!”
“仓山派封跃白的妹妹,之前被他哥藏得忒严实,不怪哥哥你没见过,见过这丫头的整个江湖也没几个。”
封眠道:“仓山派封眠见过路阁主。”
路南月恍然大悟,“我呢,这姓封的姑娘,又有本事一剑伤了阿漾,阿遥啊,跃白这妹妹可比你强。”转头又对封眠:“眠姑娘,恐怕就连你哥哥都不是你的对手吧?”
封眠想了想,哥哥,是指封大哥吧?若论武功,她怎么能比得过封大哥呢?她这几招就是花拳绣腿,可刺伤路漾的不是乔吗?什么时候又成了她的事?难不成是路漾有意包庇,骗了路南月?
反正路南月若是知道了乔做过的事,乔可就惨了,她帮她顶了这事儿也没有损失,那就顶了吧。封眠道:“都是哥哥们让着女,女哪里敢同哥哥们相较……”
“谦逊,谦逊!”路南月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谦逊是美德啊,封姑娘武功如此之高,又能不骄不躁,竟如此谦逊,叫南月好生钦佩。”
路南月可真会话,也真能话,竟是拉着钟遥在正厅里了一上午的话,最后竟然主动提起,“起来,我明月阁弟子阿邦前往贵帮拜访,如今阿遥都来了,他可还没有消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瞒哥哥你,弟此次来这一趟,亦是冲着此人。”钟遥道,“这位阿邦师弟于数日前来我云角寨,来也巧,正巧是在下师母遇害前后,阿邦师弟闻得师母死讯,竟是匆忙逃了下山,家师特叫弟我找到此人问一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路南月作惊讶状,眼睛都像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云夫人……去了?”
他不知道吗?这都什么表情啊,太浮夸了反倒是证明他这不知情是装的,路南月不应该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封眠觉得这丫就是一老狐狸,就该叫他也加入醉狐帮,做个长老什么的。
钟遥道:“数日前为人所刺杀,已经安葬了。”
“可惜,可惜了。”路南月叹了口气,感叹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云夫人一生豁达良善,实在不该有如此下场。”
他又道:“我看贤弟你不妨先在这明月阁住下,待阿邦这子回来,自然叫他给阿遥你一个交代,见着了什么没见着什么,叫那子一五一十地跟咱们清楚,云夫人一事,咱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果然又要住下,这情形真是莫名熟悉啊。封眠默默地想着,一个热情非常的大哥,一座充满秘密的宅院,一个个留宿的夜晚……
上回同封大哥一起住进花府,受到了花明的热情款待,然后她就掉进了密室,使得盘龙丹复苏……
她不喜欢留在这里,可是钟遥却已经答应:“那就多谢哥哥你了,弟我这就叨扰了。”
路南月将这二人安置在客房,两间客房相近,打开窗子就可以看见窗子外面的人,看见屋子对面的他。
睡到大半宿,封眠突然从梦中惊醒,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她好像听到有人唱歌。这歌声幽谧而诡谲,像是来自地狱的吟唱。
是幻觉吗?
是在做梦吗?
不,这声音还在,居然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叫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有封跃白,有母后,还有封老前辈……
头好疼啊,像要碎了似的。
她撑起身子跑出房门,闯进了钟遥房里,夜色里钟遥的眸光幽深而平静,他静静地站在窗边像在思量着什么,这个时候封眠就突然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对他:“怎么办呐,可能是盘龙丹要发作!”
什么?这可是大的事。
钟遥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若是一个不周到,叫那女魔头又出现,这里可是明月阁啊,路南月的地盘上她若做些事,恐怕会害了这丫头。
他赶紧冲过来,扶着她,一点一点地坐到床上去,抱着她,擦去她额角的冷汗,柔声道:“你不要害怕,尽量放松,她不一定会出现的,这只是一场噩梦……”
封眠有几次盘龙丹发作他是见聊,他发觉,这女人只有在受到外界压力的时候才会被女魔头取代,所以他提议她要保持心境的平和,还要尽力帮着她:“你想一想开心的事,你经历过最开心的事。”
“不协…我想不起来啊……”封眠有些哆嗦,开心的事?一时半会儿叫她往哪里去找?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钟遥道,“好,你想不到,我帮你想,我想想我的,想想我不开心的事,好叫你高兴一下。”
封眠成功被他哄得笑了,听着他讲着他的故事。
“我学武功的时候可没你聪明,但是相比其他人还是很可以的,那个时候啊就有一个庄园的二世祖,特崇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