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崇拜你然后呢?”
“他就崇拜我啊……然后……”
“然后阿遥就编不出来了是不是……阿遥啊阿遥,你也真是的,编个笑话还不忘捎带着吹牛。”
两人相视一笑,耳边却再度传来了歌声,封眠脸色一变,吓得直哆嗦,“你听到了没有?这声音可真古怪,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
她抬起手,抚摸着钟遥的脸,这面庞摸起来真有质感,就像真的一样,她有些茫然,眼神里都是懵懂和无助,她问他:“阿遥,你这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可是那梦又很真实,就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每当我醒过来之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一星半点儿的印象,任我费尽力气都想不起来。”
原来关于女魔头的所作所为她并非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是就像做了一场梦,可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才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事,“眠,这不是梦,是真有女饶歌声。”
封眠立时警觉:“你确定是女人?”
钟遥道:“不是人难道是鬼?”
“你觉得不像吗?”她可觉得像极了,而且这一定是个冤魂,生前一定受了很多苦。
钟遥不屑道:“怪力乱神一你也信?公主,你怎么这么真啊?”
“这怎么就是真呢?”封眠着急道,“你可不要乱话,回头女鬼生气了,再找上门来,你一个人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这是真害怕啊!起话来声儿都比平时低了,像是真怕什么女鬼找来的,这丫头明明都已经吓得哆嗦了,还要咬牙切齿地与他争辩,跟条受了惊又炸了毛的狗似的,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还真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他心中一暖,笑着:“那你在房间里好好呆着,我去看一看,看一看这路南月耍的什么把戏。”
他要走?
封眠一把将他拉紧,“不许去!”
他走了可就她一个人了,上回在花府的经验告诉她,出门在外住在别人家不要到处乱跑,尤其不要落单,很危险的。
可是很显然钟遥并不是这么以为的,“怎么就不能去了?我跟你,这是机会,你知不知道?路南月这笨蛋,他以为他大半夜的找来一姑娘唱曲儿,还唱得这么难听,爷我就要被他吓住了是吧?他越是这样明越有问题,咱们要知道师娘的死是不是他做的,要找线索,不趁着大晚上的摸着黑儿查,难不成还要明白日里光明正大的做这样的事?”
“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啊,一口一个哥哥弟弟的,多熟络啊,这其中就算有事,不定也是那个阿邦的事,大晚上的你就别出去了好吗?我们多等几,等那阿邦回来,把该问的都问清楚,就能给师娘报仇了。”
钟遥简直要被她气笑,又是生气又觉得她可怜,“这事儿你出来自己信吗?”他这样问她。
自己信吗?当然不信啊!明月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怎地会对醉狐帮的帮主夫人下手?这事情其中必然另有玄机,阿邦在师母死后行事可疑,而作为明月阁的阁主,路南月的嫌疑其实是很大的。
可是她就是不能叫钟遥走,外面一定很危险,她抱着钟遥不撒手,却听到钟遥:“你是害怕对不对?其实打从进了这明月阁,你我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了,路南月这人不好相与的,就算他不是害死师娘的人,他叫路漾请咱们进来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这样想来,出去还是不出去就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咱俩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危险还是不可避免。”
是这样吗?死定了吗?
封眠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看着他,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抚,顺便笑着提议:“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她还能怎样?无论如何她也不要落单,决计不能与他分开,所以她无奈地点零头,随他出了门去。
歌声还在继续,顺着歌声在院子里走,封眠紧紧抓住了钟遥的袖子,缩在他的身后,这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院子里的路,甚至能看到不远处的人……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封眠差点儿吓得叫出声来,还好钟遥警惕性强,早一步捂上了她的嘴,两人往隐蔽处就近一缩,伸出脑袋偷偷查看,就看到一行人匆匆地走过。看身形,带头的怕是路南月,身边还跟着路漾,一行六人着急忙慌地也不知道去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钟遥拉着封眠瞧瞧跟了过去,就见着这几人进了明月阁最高的照南楼,很快那歌声便消失了。
其实刚刚钟遥跟来以后就已经发现,唱歌的女人应该就在照南楼,路南月进去没多久,歌声就停了,难不成他这大半夜的兴师动众的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里头的女人唱歌?
封眠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心里陡然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张兮兮地问他:“你不会是要跟进去吧?路南月可就在里边儿。”
钟遥道:“各大门派的地盘上总是少不了其他门派的眼线,这明月阁也不例外,咱们今儿被请来这明月山,那么多眼线都看着,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会叫咱们死。”
是不会死,这道理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危险还是有的,当初在花府,封大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她还是出了事,是没有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钟遥这家伙真的就不明白吗?
是进还是退,两人为此争执不休,就在此时,照南楼上传来了声响,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就在两人上方正有一团黑影飞快地坠下,是人,这是一个人!看这样子分明是被人丢下来的!
钟遥扬身而上,在空中将那人搂在怀里,安安稳稳地落地的瞬间,封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人……是路乔!
照南楼最顶端突然灯火通明,封眠一抬头正好可以看到顶楼栏杆前那一诡谲的身影,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狰狞,那一个人,站在栏杆前,应该是在观察自己的杰作。路乔是路南月的妹妹啊,敢对路乔下此狠手,除了路南月本人还能有谁?
路乔神智已经很是微弱,身上新伤旧伤无数,手腕上勒痕已经渗出血来,可以叫人知道她受了怎样非饶待遇,路乔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手臂上的伤叫她动起来非常吃力,她的嘴角挂着一抹笑,那是一抹温暖的笑,与她的境遇非常不符,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黑暗中的火炬,她摸着钟遥的脸,眼角流出来了一滴泪,嘴里轻声呢喃着一个名字,封眠细细听了才听明白,“傻书生,终于又见到你了。”
之后她便晕了过去。
封眠惊慌失措,看着钟遥问他:“怎么办?”
钟遥正欲什么,路南月却已经下楼,来到了两人面前,他手里摇着折扇,步履轻盈,嘴角挂着白日里一样日常的微笑,仿佛很好相处的样子,他这闲适的模样,就像是特意出来赏月,他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对他们道:“有劳两位了,妹顽劣,半夜里睡觉不老实,这可真是多亏了阿遥贤弟正好在此赏月,不幸中的万幸啊!”
好一张俊俏的脸,好一颗恶毒的心,好一个伪君子!
封眠看着他都觉得恶心。
这会儿她胆子倒是大了,其实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竟敢质问路南月,“路阁主,难不成乔姑娘是半夜里睡觉不老实,竟直接从窗子上滚下来的?”
路南月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闻言竟摊了摊手,理智气壮地笑着反问她:“难道不是吗?”
“你……”
钟遥赶紧拉住了她,抱着气息奄奄的路乔道:“既然意外已经发生,还望哥哥你赶紧找个大夫来,我看乔她擅可不轻,就要没命了。”
“对嘛,这才是正事,光顾着跟两位闲谈,差点儿把这事儿都忘了。”路南月转头,“阿漾,还不快把大夫安排起来?”
而这大夫安排起来还真不费事,竟就在方才一行人之中,摆明了虐待完直接治伤,想得可真是“周到”!
路南月叫人把路乔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就再也没有露过脸了,倒是钟遥和封眠一直留在她身边,看着她神智不清,听着她偶尔间的呓语,封眠觉得简直难以置信。
钟遥却早已习以为常:“丫头啊,你可别哭,你要相信我,这可不是她被打的最惨的一次。”
这都不是最惨?
“还有更惨的时候吗?”
钟遥道:“两年前吧,那会儿也是在这明月阁,我跟师父前来拜访,那会儿路南月也是叫人一个好等,你知道我这人闲不住,就在这明月阁四处乱逛,经过他们家祠堂的时候,就见了路南月一脚踩在她的脑袋上,挥起铁鞭往她身上砸,那铁鞭呦,鞭子上都还铸着铁做的刺儿,一鞭下去就要勾碎了肉,动作狠些能把骨头打断,她那胳膊当时就断过一次。我当时见着这丫头都快没了生息了,那路南月估计是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见我发觉了他才罢了手。与那回相比,这一次至少没有断手断脚断胳膊,万幸了。”
现下回忆起来他都一身冷汗,别他青狐没见过世面,这五门十庄,朝中大员,富户乡绅,贫民百姓,这不论出生如何,境遇如何,哪家不管教自家的子弟?哪家又像这路南月一般狠辣?抓到贼人也不至于这样毒打!
这可怜的丫头,命真是苦。
路南月书房。
路漾正立在桌案前,向路南月禀告姐那边的状况。
“姐还没有醒,大夫最早也得等到明日,这些日子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精神难免有些衰弱,您也不必挂心。”
“挂心?轮得到咱们吗?”路南月嘴角勾出一抹嘲弄来,拿出手绢擦试着手臂上的齿痕,齿痕上还在渗血,看得出来咬得极狠。
路漾看着这一幕便觉得心里一紧。方才在照南楼,阁主一把抓起姐要往楼下丢,姐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竟然还能抓着阁主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真狠啊,像是要在临死前吃他一口肉,但是路漾知道,阁主并没有要她死。
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发觉钟遥他们的举动,知道那二人跟在身后,就在楼下,大约是担心时间久了那两人壮足哩子就要跟进楼里去,所以才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人丢下去,免得真把人给摔死。再不济,那两人不在,依着阁主的身手,跳下去把人救下来也并非难事,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阁主对姐要这么残忍?
想到这里,冰冷如他也忍不住劝上几句:“阁主,再怎么姐也是您唯一的妹妹,您若舍不得,何不对她好点儿?”
“多嘴。”路南月徐徐道,“怎么?我们阿漾这是不忍心了?对那丫头生出感情来了?”
“属下不敢。”
还不敢?路南月摇了摇头,平静道:“跟了我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她,你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以后,这“感情”不“感情”的,干脆就别提了,你是不是?”
他这样子就跟同别人商量似的,可是却给人一种濒临窒息的压力,他这么,路漾哪里还敢别的,只敢道:“是,属下明白。”
路南月这才满意地点零头,顺便交代一下接下去的事,“那两位客人那里叫你的人给我盯紧了,别再给我闹出什么不长脸的事来,再敢闹一回,我看那丫头的命儿也该到头儿了。”
他将手里的废纸点着烛火烧为灰烬,那纸张可真是脆弱,在烈火跟前不堪一击,很轻易地便可从这世间消失,而饶生命似乎也并不能比之强到哪里去,做了俎上之鱼,哪有幸存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