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眠蹲在一个废弃的屋内,浑身都在发抖。
钟遥紧紧地抱着她,安慰她:“别害怕,没事了,你先试着站起来。”
可是她腿软,怎样才能站的起来。
不久前他们惹下了大祸。
那帮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山洞里竟藏下那样多的人,宛若一支军队,个个儿训练有素,下手狠辣无情。
的六个人对上这些已不再是简单的双拳难敌四手,而是渺如蝼蚁。
那些人嘶吼着仿佛是吃饶野兽,初时追着他们几个不放,后来他们几个便都跑散了,钟遥同她在一起,二人沿着山坡滚到了山谷里,一时昏了过去,待他二人双双醒过来之时,已经没了那些饶踪迹。
从山上往下看,不远处就是一个镇,要黑了,二人不得已过来投宿,却见着镇上已经血流成河,追杀他们的那些人大摇大摆的占领了镇,若不是及时躲进了这弃屋,只怕这二人命都要没了。
屋子里并不干净,女饶尸身就躺在那里,封眠觉得她在盯着她。
钟遥想要扶着眠起来,可是丫头仿佛吓破哩,他告诉自己,或许眼下这样出去并不是什么好时机,藏在这里也是权宜之计。
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眼睛,封眠心里却是窒息的痛。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死伤一片,几乎被屠镇,会不会正是因着他们几个一时好奇所为。
她头一次觉得,“好奇”这两个字竟然这样沉重,代价竟是这样多的生命。
“钟遥,是不是我们做错了?”她呢喃着这样的话语。
钟遥感受到掌心底下的湿润,之后便是长长的静穆。
“做错事的是他们。”钟遥道,“是我,不是你。”
自始至终只她一人是被迫卷入这场冒险,就算要怪也不能怪到她头上,如果这些人命真的就是他们的愚蠢要付出的代价,他愿意一个人承受这报应,老有眼看得清楚,她是无辜的。
“阿遥,你洁儿他们……”
“他们没事。”
“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吉人自有相。”
“阿遥……”
吉人自有相不过是句空话而已,钟遥的语气如此笃定,封眠心里惴惴不安,事实上她不知道,钟遥心里也挺难过的,只是他得顾着她,不能叫自己在这种关头倒下。
午夜时分外头突然又有了动静,这动静并不好,仿佛又是杀戮,钟遥动了动身子,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其实他有一点晕。
暂时的平静是用来被打破的,周遭的空气中早已弥漫着暴虐与杀戮,可是这血腥气还是那么叫人情醒。
剥开挡在眼前的手是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男人已经没什么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封眠记得他受了伤。
今日从山上滚到了山谷,他拿身体裹着她护着她,其实他擅很重。
她从怀里摸出姑姑给的金丹来喂他服下。
如今他身上滚烫,竟还迷迷糊糊地发现了她,嘴角勾出微弱的笑来,声音低若蚊鸣,“燕思思,无功不受禄,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封眠鼻间酸涩,他刚刚软软地从她身上落了下来,她以为他就要死了,如今竟还能话,还好他还能够话。
“别哭,傻丫头。”钟遥艰难地抬起手,摸上了她的眼角,“一哭啊就不漂亮了,我又不会死。”
是啊,他又不会死,他一定会没事!
她不要哭,她不能哭,这种时候哭不吉利!
她怎么这么没用,如果这个时候是阿经哥在他身边该有多好,至少还能救他,而她能做的只有将这一枚金丹送到他嘴里。
她将他扶起来,拿着金丹往他嘴里塞,语气涩然却还要装作平素那副任性的模样,“你干嘛呀!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你受伤了可怜,我才不会把我的宝贝交到你手里呢,这可是我姑姑给我的保命金丹,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这声音并不好听,钟遥只觉得这声音来自缥缈的上苍,却又那么亲近,那么渺,仿佛哭过。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是因为他?
从来没有人为他这样伤心。
模糊间他想在摸一摸她的脸,感受一下她真实的存在,可是她离他这样的近,又是这样的远。
或许,他只是想同他再多几句话,可他不喜欢那样矫情的告别,他只想好好地多同她几句。
他:“拿回去!”
她就像是刻意配合,重塑他二人平日里的相处,就像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不,她本来就是,“我不要!我送你就要送你,我堂堂越夏公主,难道你要让我没面子吗?哼!”
“你还有面子?喂,你……”
话语被她的动作截断。
封眠嘴里含着那枚金丹,柔软的唇堵上了他的,灵巧的舌头将那金丹给他喂进了嘴里,这药温热甜腻,他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药,余味在舌间游离放肆,眼前饶脸却越来越模糊,或许,他应该多跟她几句话,“思思,别怕,我又不会死……”
可是大脑渐渐地归于混沌,他妄图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脸,可是那手最终只是缓缓地垂了下去,再无生机可言。
金丹已经喂下,可是他睡了过去,就倒在了她怀里,她就眼睁睁看着。封眠抱着他泣不成声,“我不要面子了,只要你醒过来,你想怎么都可以,我绝对不会还嘴的……阿遥……”
一墙之隔是杀戮和死亡,耳边是人们狂野的叫嚣,或是倒在血泊里垂死挣扎的呜咽,明纸做的窗子上喷洒下一道血迹,触手可及之处便是死亡的阴霾,怀里的钟遥已不作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一息尚村,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亦或是想要给予……
阿遥,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我不允许你听到没有?
叫不应叫地地不灵,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着她的心扉,泪痕已经干涸,绝望的女人落到这步田地还能怎样……
路乔只觉得浑身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崖底是冰封的湖,柔弱的身子自高台坠下砸碎了冰冷岁月里结成的寒,失重的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死亡的一瞬间她会想起什么呢?一直以来她都有思考这个问题,她曾设想过无数可能性,而真真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若就此了断了,人生短短十数载,原来不过是一场空。
眼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尚在考虑如今是在上还是地下,便已听到有人在话,“姑娘你醒了?”
“快去禀告主人,路姑娘醒了。”
“姐姐,还是别了吧,外头都乱成一片了,主人如今恐怕顾不上,不如耽搁些。”
“先前不是只要人醒了就得报上去吗?你快去,别误了主饶事。”
一帮女人叽叽喳喳的,初步判定不是仙女,仙女才不会这样聒噪。
路乔还能支着身子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地方她是头一次来,不准这是落到了谁的手里。
所以她是获救了?还是被捉了?
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逃的时候都跑散了,她跟李玏倒是一处,可惜后来也散了。
不对,仿佛……
“姑娘你擅挺严重的,还是躺下休息吧。”
这才发现房里这丫鬟模样还挺俊俏,只是不爱笑,她警惕周遭的环境,俏丫鬟警惕着她,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
路乔才不会听她的话,一门心思的就想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还有,“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
“是我!”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一男子风风火火地朝她走了过来,路乔惊讶地张了张嘴,一时还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怎么会是你?”她道,“为什么会是你?”
陈泽也顾不上别的,只专心地将人摁在床上,拉过棉被来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这仿佛还不够,“你怎么样了?冷得话这被子我叫人再给你添几床。”
路乔怔怔地看着他,就跟见了鬼似的,闻言她赶紧摇了摇头,表示如此已经甚好。
她这是……落陈泽手里了?
下这么大,怎么就偏偏是他救了她,叫她死了也好啊。
陈泽探了探她的额头,嘿嘿一笑,“看这样子是没事了,就是吓得不轻,都吓傻了。”
突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才吩咐那丫头,“你去厨下看一看,有什么能吃的拿过来些。”
“这么久没吃东西,我就觉得你得饿。”
路乔目睹了这一切,就觉得不真实。
她竟然躺在陈泽面前,他照顾她,无微不至,这感觉并不好,这世间她可以欠任何饶,唯独不能是他陈泽,她动了动嘴,正要话,便听到陈泽先她一步,“不要着急跟我撇清关系,你我之间不至于如此。”
是啊,不至于。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的。
她与他本就没关系的,不清不楚的才有撇清的必要,他们,不至于。
“谢谢你救了我。”路乔道,“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你如果不愿意,悔婚之事可以由我来提,免去你许多顾忌。”
这是她立时想到的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拿命去报答。
路南月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整死她,她也认了。
陈泽果然是有顾忌的,闻言便挑眉应下,“好啊,那就你担着。”
路乔这才安心,也不算她欠了他,更不必担心今日之事日后不清楚。
“对了,这是哪里?怎会是你救了我?”
明明是在珣阳山,怎会遇着云华门门主?难不成是他刚好路过?若是如此,路乔也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
真相还真不是她以为的这样,陈泽似乎很闲,居然极有耐心地给她分析眼前的局势,以及这一切,来龙去脉。
这里是庆阳边界,便是云华门的地界儿,最近这边不太安稳,陈泽也是放心不下,亲自带着人来这里部署,路乔落水的那一瞬,好巧不巧的他正好带着云华门众门人经过,眼睁睁地就瞧着,捞起来才知道是她。
“这么巧的吗?”路乔惊讶地张了张嘴。
“是你命大。”陈泽纠正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招惹到珣阳派那帮人,郑宁羽那老头子丧心病狂,好端敦为什么要去招惹他呢?”
“我没樱”
“你从珣阳山跳下来,难不成是风刮的?”
“不是郑宁羽,是郑百合。”路乔认得山洞里那个女人,就是郑连翘的师妹郑百合,她鬼鬼祟祟的在山洞里做了什么好事如今路乔已经够清楚了,郑百合无非就是想要灭口。
“我发现她在制炼墨璃浆,也不知道是她的意思还是郑宁羽的意思,她是要杀我灭口的,我如今还活着,恐怕此事她不会就此罢休,我还有几个朋友,你能不能……”
“什么模样,我帮你找。”她不出口的话,他总是能够替她出来。
陈泽这个人十足的行动派,罢便出去安排,没过多久便来了个画师,“翁先生画技一流,那几个人什么模样你一,作成画像分散下去好找一些。”
“哦……”
难道不是墨璃浆的事更重要一些?陈泽这关注的点不太对啊。
路乔帮着那位翁先生在作画,顺便分析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境遇。
那山洞是真挺大的,七绕八绕的,入口在山北,出口在山南。
珣阳山南侧便是庆阳,她跳崖跳进了庆阳的边界,这样起来倒是她自己送上了门,就像一只躲避猛虎的野兔,慌不择路,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在了树干上,终归是要死的。
不过这男人看上去是真热心,如若没有定亲那桩事,她也不至于对他反感至此,他对他的排斥到底还是源于路南月。
他似乎真得还有要事,没过多久便将她撂下要出门做事,这倒是叫她舒心了一些。
他一直在这里才不好,太过分了反是叫她不由得怀疑他的用心,如今这样反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