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外面乔装了鬼混,宫里年节赐宴很是难办,方正微陈世贵那几个同太皇太后一商量,便只能以皇帝闭关未出为由,免了这宴席,只有宫里赐几道菜分送各府,算是简办。
待到李玏一行人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上元节以后。
赵怀瑾夫妇做了一件儿忒不靠谱的事情,燕思思千里迢迢赶到京城与姑父姑母会面,却收到二人飞鸽传书,道是燕瑾娘竟有了身子,阿慎亲自诊出这一胎不稳,叫他二人回去延华山,他预备帮她好好调养。
大地大,性命最大,孩子也要紧,母亲也要紧,于是夫妻二人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京城等了救助的侄女儿,跟着阿慎回去了延华山。
燕思思看到这封信,心都要凉了,姑姑怀孕固然是好,毕竟这二人一直都想着再要一个女儿,承平那子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她理当为姑姑感到高兴,可发现怀孕到孩子出生,这得好几个月吧,几乎又是一年,难道她这一年就回不了家了吗?
李洁主意大,“你也别担心,大不了就由我哥哥安排好了,大卫与越夏是有使臣来往的,干脆过几特意送你一趟,毕竟护送越夏公主,维护两国邦交,这也是国事。”
着她就看向自家哥哥。
李玏收到了妹妹的眼神,在旁边淡淡地应道:“没问题,可以这样办。”
这下李洁就得意了,“你看,我哥都答应了,瑾姨有孕是好事,自此承平也终于要结束家中独苗的美好待遇,看看他平时那副难看的嘴脸,如今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啧啧,真是期待他那张脸会不会扭曲的漂亮些。”
这倒是,想想还是挺得意的。
燕思思想着想着便伤心不起来了,这样一来她就放心了,竟还浅浅地笑了起来,“那就拜托子木哥哥了。”
李洁却是不悦,瞪大了眼睛教训她,“别这样的客气话,我哥哥就是你哥哥,时候在你家,你哥哥不也是我哥哥吗?自家人之间该生分了。“
境遇不一样啊。
时候在越夏,那可是在她的地盘儿上,自然要好好招待洁儿,如今到了人家家里……
她其实是想起自己哥哥了。
也不知道他娶到媳妇儿没。
她觉得要客气些,李玏更加如此,听了洁儿的这番辞竟还特意纠正,“死丫头胡言乱语,我哪儿来的这么多妹妹。”
李洁嘿嘿一笑,连忙跑过去献殷勤,笑眯眯地:“也是啊,哥哥有我这一个妹妹已经足够了,不可以见异思迁的。”
什么见异思迁的?
李玏白了她一眼,再一次纠正,“有你这一个,真是够够的了。”
……
洛经在京城有府邸,他凭着太医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在宫里也可在太医署安置,李洁这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回宫住的,就住在朝阳殿,儿时住过的寝殿,洛经即便是为了她也要留在太医署的。
如此一来,洛府便没有人住的。
燕思思当然可以客居于此,洛经也能够做此安排,可是她一想,人家主人都不在,李玏他们又都在宫里,她一个人住在人家洛经家里也是着实无趣,便遂了李洁的意,同她一并住进朝阳殿,抵足而眠。
朝阳殿是正宫所居,悯顺皇后去了以后便一直闲置,而李洁时候住过的寝殿竟然没有丝毫变动,这朝阳殿明明经历过另一个女主人,那女人却没有在这里留下痕迹,保住了李洁心里珍视的这方寸之地。
燕思思见此,立时就能知晓个大概,因为方才李洁带着她参观了李玏儿时的住所,同她那里也是时候的样子,这诺大的朝阳殿,悯顺皇后独独留下这两处,应当是刻意所为。
或许是李玏实在怀念同妹妹在一起的时光,悯顺皇后为了全他这点儿念想,刻意如此。
那夫妻俩的事她已经从李玏嘴里有所耳闻,悯顺皇后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同他相敬如宾,他二人皆是尽心尽力的给了彼此夫妻间该有的全部,只除了爱情,着实叫人唏嘘。
爱情这东西她能得到吗?燕思思粗了蹙眉,或许她能够理解李玏与他妻子的无奈。
李洁仿佛意识不到这些,她在她屋子里撒了欢儿,开心的不得了。
安排使臣需要时间,燕思思暂且在宫里安置了下来,有时候会随着李洁出宫混一混,有时候便去闹一闹李玏,日子就这样缓缓地过去。
路乔随着陈泽回到了大本营,却没有随他入了云华门,只叫他在镇上找了一处宅子买下来,金屋藏娇哪有藏进家里的,必得鬼鬼祟祟的藏在外头才作数,路乔用这样荒唐的理由哄他给她安置在外头,他便允了。
“你们女人更要紧名节,的确这样更加妥当。”
路乔就跟听着了什么大笑话,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若是你这样以为,我便要跟着你住进府里去,什么名节不名节,我干脆不要了再将你拖下水,反正你们男人又不要紧,你不怕的对不对?”
他冷淡地看着她,认真而专注,最后缓缓地勾出一抹笑来,一字一顿道:“路乔,你怕。”
“是吗?”路乔不以为然。
陈泽低下头来,附耳道:“乔,似你这帮任性妄为,是要丢掉性命的。”
他的声音这样温柔,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风,可这感觉却叫她不寒而栗,轻轻地哆嗦了一下,足以惊动了他,叫他笑得更加得意。
路乔咬了咬牙,什么都可以输,气势不可以,他个儿高是不是,她踮起了脚尖对他叫嚣,“我为人就是如此,你应该早有耳闻,这么多年了我还活着,足以见你想得不周到。”
她以为他会与她争辩到底的,可是他竟然道了句“好”,便要往前走。
“好”是什么意思?
路乔赶紧追过去问。
陈泽看上去倒是没有同她计较的打算,还算有问必答,“遂了你的心思,叫管家给你在府里辟出一间上房。”
“还是不要了吧?”
“要的,乔,我不会薄待了你。”陈泽竟然柔情款款地看着她,这模样像是在表达爱意。
可是路乔知道他不过是捉弄于她,他的心上人在京城呢,她是见过的,这个人可真阴险啊,真是气,吵不过她就这样整她,她要住他家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跟在明月阁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她跟他来庆阳就是为了同她培养感情?这明明是用来欺骗路南月的。
不行,她要住外头,为此她不惜软语相求,“别闹了陈泽,我求你了行不?”
“不行,你这一会儿变一卦的,我怕你后悔。”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后悔。”
“那我考虑考虑。”
“你要考虑多久啊?”
“催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
这事情吵来吵去几个回合,不管过程如何繁琐,到底是叫她顺了心,得到镇豪宅一套,仆从成群,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豪宅是有名字的,云华门的人都喜欢叫这里“宅”,路乔觉得颇有趣味,倒没有反对,只是听起来便像个“夫人”。金屋藏娇啊,先不管这四个字原本所指,这后世要这样藏的可不就是外室做的?嘿嘿,有趣。
而这镇名为雁南,江湖五门四门居于山中,只这云华门颇有些胆量,将宅邸设在雁南镇上,实在招摇。
关于这一点,陈泽得好,山下消息来得快些,各方面调动起来也颇为灵巧方便,只要不在这里生事,偏远如庆阳,哪里是官家能想得起来的,高皇帝远,自然是要过得自在些。
路乔撇了撇嘴,实在不愿相信这五门十庄还有谁家是好的,恐怕迟早要招致朝廷的清剿。
陈泽这家伙就是盲目乐观,大喇喇地把自己的老窝摆在众人眼皮儿底下,简直是在等着叫人践踏。
不过也好,横竖她不同他住,住在外面就好了。
她在雁南镇住下,可是遂了心思了,每日里不过饮酒度日,只在酒肆里厮混,喝得醉醺醺地回去宅院里睡觉,有时候贴身服侍她的丫头会将她脱光了丢在浴桶里洗,她闭着双眼享受着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最后在沉沉地睡去。
这丫头叫晚袖,是陈泽信得过的,此次去往安乐镇她也一并跟去,初时照顾路乔的人里便有她,这次回来他索性就将她安排给了路乔,好将她照姑无微不至。
晚袖对路乔早有耳闻,只是不知她竟荒唐到如簇步,每日里似醉非醉的飘来飘去,就跟成了仙儿似的,可每日里她同陈泽禀告,陈泽却宽厚得很,“随她去,只要她晚上没睡在外头,随便她浑闹。”
这也能够忍吗?
晚袖摇了摇头,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位路姑娘将来是要做他夫饶,他也不知道管管,这闹得也忒过分。
可是还能怎样啊,忍了呗,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太监得多冤,她不过是个丫头,做好主子交代的事才是最应该的。
路乔今夜醉得更厉害些,扭捏个没完,好几个丫头搀着她都叫她推得倒了下去,摔得惨不忍睹。
她正站在屋子中央用最辛辣的语气嘲笑她们,身子便倒在了某处,仿佛是被人强按着拖走的,那人实在是卑劣,竟然从背后下手,按着她的脑袋自始至终不叫她看轻他的脸,她愤怒的挣扎,可是即便是要撒酒疯,她的力气都不太够,最后被人死死地按到床上去。
屋子里的姑娘们早就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念叨,“来阴的是不是?正面儿干不过竟然敢偷袭,老娘我可不是……”
着着,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微弱的声音慵懒的睡姿叫她看上去像一只猫,她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光溜溜的,白白净净,若不是那一头青丝,便真得可作一只白猫。
他正要起身,却听得床上的女人迷迷糊糊地又来了一句,“好惹的。”
这是对上一句的补充吗?
陈泽忍不住笑了笑,给她将被子盖好了,便缓步走出了门,晚袖见他出门要走,自发的跟上去,汇报着今日见闻。
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又是喝了一,醉醺醺地出现在府里。
陈泽点点头,告诉她,“明日照旧,叫人跟着,一刻也不能松懈。”
“是。”但其实晚袖不明白,他既然这样在乎,叫人时刻盯着,那为什么不索性将自己这未来妻子管管好,一劳永逸。
所有人都不能看明白,或许路南月还以为路乔跟着陈泽能受些管制。陈泽大抵是叫他失望了。
不过路南月失望了,路乔才会欢喜,这一点陈泽心知肚明。
眼光放的长远些,他这样做总是没错的。
他在宅的院子里站了一阵子,只看了看她房里的灯火,可是最终仿佛什么也没能瞧出来,快步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路乔照例出门,昨夜喝得太醉,被人看光光的事她也已经想不起来,只以为还是一个平凡的夜晚,那么在接下来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她要出门喝酒。
心里有事,喝酒就容易醉。
何况她吃得极少。
醉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忽然觉出耳边那曲子停了,不情不愿地抬眼一看才发现有几个长相颇为猥琐的男人将那唱曲儿的姑娘围了,正在对她上下其手,姑娘吓得缩成一团,可是毫无反击之力,然后被其中一个男人轻易地拖走。
路乔定了定神儿,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姑娘临出门时那眼神,如灵魂般破碎,仿佛出了这道门她就要跨进鬼门关。
岂有此理!
路乔拍案而起,“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几个欺凌一个弱女子,看老娘我……除暴!安!良!”
众人一阵哄笑,仿佛她做了什么事情特意搞笑!
其中一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勾了勾手指,猥琐地道:“姑娘,这么大火气?这是怪爷冷落了你,要不咱一起去玩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