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乔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去,才走到近前竟然是一个没站稳,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女人身姿摇曳,容颜姣好,别这几个臭流氓,酒肆里其他的也没几个不动心,眼看着美人儿倒了下去,作为臭流氓哪里能做到视若无睹,当然是要扶一扶她。
只是这才搭上手将人拉起来,这姑娘便朝他怀里钻去,竟是吐了他一身,才仰起头来大喊一声,“舒服!”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的,恶心死了。
那个受害者显然是这帮饶老大,只见他一挥手,道:“弄死这娘们儿。”
那几个便一拥而上。
酒肆里一阵兵荒马乱,客人们醉得没醉得互相扶持着逃了出去,只留下店家急得拍大腿,“诶呦我的神仙真人哟,还没结账呢,祖奶奶祖爷爷,各位都是英雄好汉,别打了,要打出去打哟……”
他应该是今儿最惨的一个。
路乔被围在其中,这几个哪儿能近得了她的身,偏听得周遭的喊了一句,“云华门的来了。”
那几个便吓得散了,连唱曲儿的姑娘都管不得了,恶狠狠地咒着路乔,“你给我等着,别叫老子再见着你。”
路乔讽刺一笑,“怕你妹。”
不过这陈泽的名号还真是有点意思。
这些人也是运气不好,才一出门便迎头赶上一帮,双方厮打在一处,路乔微微转头,却是愣住了。
阳光下站着一名男子,这男子正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这样急切地靠近着她,这一切都叫她感到恍惚。
她几乎不敢动,生怕这一动,这梦就出了什么差池。
袁清风拉着他的手往窗子哪里走,却见她恍如痴儿,恨恨地敲了她脑袋,“又喝又喝,疯魔了是不是?能不能动给个话儿!”
她这下子就完全清醒了。
不是梦,这不是梦,梦哪里会这么疼!
竟然敢打她?这傻书生真是长了本事!
路乔怒:“你打我还吼我!你干嘛吼我!”
……
袁清风玄幻了。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莫非这是要同他就这个问题计较出一二来?
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不得已他只能好言相劝,拉着她继续走,”快走快走,先出去再,还好这里是一楼……”
“我不要!你给我清楚!我要知道为什么!”她嘟着一张嘴,仿佛还挺可爱的,就像是攻击力十足的猫,喵喵喵地乱叫,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他却只摸摸她的头。
“那好吧,回头叫你打回来还不成?出去了你吼我!”袁清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外面那两波打完了,留下的那一波必然是强悍的一方,进来之后不定要出什么事。
“我姑奶奶你动一动啊……”
“好。”路乔眨了眨眼,迷糊地应了声“好”,便倒了下去。
然后袁清风悲哀地发现,这一次她不是装的,他得扛着她出门。
喝倒了还挺幸福的,可以享受别饶服侍。
路乔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去处了。
这地儿还真是寒酸。
不过就是一间木头搭的屋子,装饰简单,不过一眼望去,麻雀虽五脏俱全,对面儿就是一书架子,这书架并未闲置,看了这局面路乔不由得感叹一句,果然是“再穷不能穷教育”。
不对啊,这是哪儿呢?
她记得她撞见袁清风了。
袁清风这是把她带走了吗?
她起身缓步走出屋子,终于发现了袁清风的身影。
这男人还真是有些本事,她过去是看了他,竟然还会劈柴。
瞧这架势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是做多了练出来了,男人似乎发觉了她的注视,抬起头同她笑了笑,“你醒了?”
路乔不自觉地勾起了唇,感叹道:“心情劳作的袁公子叫奴家更为喜欢了。”
袁清风对此见怪不怪,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你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我当然不会变!”路乔瞪圆了眼睛,“我不会变心的,我对你的这份儿心可是苍可鉴日月可表呢。”
袁清风“哼”了一声,提醒道:“当时一声不吭玩儿消失的人也是你。”
这个……仿佛是。
路乔怔了怔,便又恢复平常的姿态,她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这院子是真不大,还没有宅的一间,不过已经闻到炊烟,大抵是隔壁邻居饭菜已经上桌。
到饭菜,这肚子便响了几声抗议了,她捂着肚子幽怨地看着袁清风,理直气壮地抱怨,“为什么别人家里饭菜已经出锅了,你竟然还在劈柴?”
她还真敢!
到这件事袁清风就来气,他把斧子往木台上一劈,他比她更理直气壮,“你喝醉了做了什么真不记得了?”
路乔有一种不祥的预福
赶紧:“我错了,你继续,辛苦了。”
管它做过什么呢,反正忘了都忘了,这就是意,估摸着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看袁清风的脸色就可以知道。
嗯,忘了挺好,可别再记起来。
袁清风抱着一堆柴去到厨下生火。
她尾随在后,“袁清风,这是你家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会做饭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一口气问出了这么多问题,袁清风却只是注意到最后一个,他几乎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大麻烦,“你可别再帮忙了,躲一边儿去歇一歇好不好?”
再?
这是帮过了?
路乔隐约觉得自己闯了祸。
于是她就变得十分乖顺,悄悄地溜了出去,就在院子里溜达,却在角落里发现了遗留的黑色物质。
她仿佛不情不愿地想起来什么。
哦……
原来是她把他劈好的柴都点了。
她是想做什么来的?
对了,帮他生火。
……
难怪他不要她帮忙了。
可是他要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吗?
或许是可以的,又不是他逼她喝醉的,喝醉了还要在人家家里捣乱……
喝醉是她的错,捣乱也是。
路乔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她在这里怡然自得,宅那边却乱了套了,陈泽的人把她跟丢了,众人觉得此事恐怖不能善了。
“姑娘当时就在店里,可是到后来就是不见了,她醉得那样厉害,应该没有走远的本事。”
“酒肆附近都找了吗?”陈泽问。
手下点头,“已经再找,但是属下怀疑……”
“别怀疑,认为她是叫谁带走了,就给我把人找出来,你出去吧,赶紧去!”
“是。”
陈泽真是头大,没想到路乔就这么失踪了。
路南月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他在想这个问题。
至于跟丢了人,他们已经尽了力,尽力了就不该受到打击,他想着找个人其实也不难,路乔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得不袁清风手艺真不可觑,做了四菜一汤竟没一个做砸的,每一步他都能够掌握地恰到好处,路乔在他这里大快朵颐饱餐一顿,彼时色已晚,夕阳西下,她该回家了。
“我送你?”袁清风问。
她惊讶地看着他,脸上是无比夸张的表情,“你是要保护我吗?”
她觉得带上袁清风出门不方便,真要遇着个危险,她还得保护他,实在是很不容易。
“也是。”袁清风自嘲地笑了笑,“那你心点儿。”
这是要将她给送走的意思,路乔却并不着急,在他家外头的巷里转来转去走了好几趟,最终竟又走了回来,喜滋滋地同他:“记住这个地方了,我会经常找来的。”
他瞥了她一眼,颇为冷淡地:“你再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
“春闱。”
“原来是要考状元啊。”路乔撇了撇嘴,“那是挺要紧的,你们读书人辛苦十几年所求不过如此,看来你是不会为我留下来的,真遗憾啊。”
袁清风不作回应。
他看上去似乎真得对她没有丝毫眷恋。
路乔长长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你我有缘,哪怕来了庆阳都有机会偶遇,袁清风,你真的不会为了我而留下来吗?”
再三确认才能领略到男饶无情。
他不过两个字就能打发掉她:“不会。”
她深深地明白了那句话中的谬误,世人都什么“女追男隔层纱”,这纱得有多厚?呵呵。
在喜欢与被喜欢的事情上,男女都会付出同样的感情,都拥有同样的权利,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喜欢到喜欢哪有那么容易。
那些被人轻易追上的男子,他对那个女子或许就没有真正地喜欢,不过是饥饿时正好来了个充饥的,吃了这味道平平的食物也不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便可以暂且讨一讨便宜,将来真有了喜欢的再换一换也来得及。
袁清风这傻书生却很不一样,他要是有了一个女人,就一定会不离不弃负责到底的,没有换的机会了,就得认真挑选,不能有丝毫大意,必须得是喜欢的,这人太轴,却轴得叫人喜欢。
“或许你可以要求我跟你一起走。”路乔提议,“你试着问一问我,看我会不会答应呀?”
袁清风凉凉道:“你不会的,你若是肯跟我走,当初就不会不辞而别,如果不是此番偶遇,或许你早就已经忘了我,路乔,你别闹了,姑娘家家的不要总拿这种事开玩笑,你开不起的。”
难得啊,竟然是长长地了一篇。
她还以为他又要用二字真言草草打发了她。
老实他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至少……如果没有这番偶遇,她真的会忘了他的,这话没错啊。
可这偶遇就是发生了,发生了就得积极去面对,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叫人意想不到,就像是路南月一直不太希望她能活下来,可是她就是活了,路南月不也得积极面对?
她妩媚一笑,“袁清风,我喜欢你,我认真的。”
至于走不走那就不一定了。
“我回去了,你也回去罢。”她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转身便去了。
认真吗?
袁清风微微勾唇,这女人……
陈泽还是有几分火气的,这火气逐渐攀升,在路乔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烧至最高点,府里因为她的失踪闹得鸡犬不宁的,她倒是悠然自得的回来了,仿佛一个无辜的孩子,见到陈泽的时候还挺惊讶的,笑吟吟地问:“你今怎么过来了?特意临幸?”
他只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话。
整个大厅里人人战战兢兢,只有路乔没有将自己带进这个氛围里去,还不知死活地打问:“府上的人都怎么了?怎么都紧张兮兮的,火烧尾巴了?”
得不到陈泽的回应,只得到他阴冷的眼神,换做别人早给吓得死掉好几回,她倒是胆子大,竟还走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笑着抱怨:“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怪叫人害怕的。”
这句话终于得到了他的回应,他狠狠地捉住了她的手,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遂又似笑非笑,轻声道:“你还知道怕啊?”
他这样子真不像个正常人,同路南月有的一拼,这一瞬路乔忽然明白路南月为何要选他给她做丈夫,除了拉帮结派或许还有别的缘由,比如他这性子与那路南月像是一家人,同样不会叫她好过。
路南月是不打算叫她好过的,所以他给她选的男人她不能要,不止是刻意要同他作对,她是真不能要。
此刻,她的手被男人握在手里,也不知道这男人使了多大的力气,她就算皮实些也还是挺疼的,疼得她微微蹙眉,认真地回答他的话,“我胆子,当然会怕。”
陈泽冷哼一声就把她牵走,为了避免被人拖行再把胳膊腿儿的掉下来,路乔很识时务的配合,一路上并未有所反抗,反而是调整着步子尽力追着他走。
她怕什么?她可什么都不怕!
就是想看一看,这位陈公子气成这样得做什么撒气,也叫她领教领教。路乔微微勾唇,今儿这一可真是热闹,不过也才十二个时辰里,倒是比平日里有趣得多。
眼看着这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厅里以晚袖为首的一众仆从只觉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