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要紧事。”燕思思开门见山，在卢静面前她并不打算藏着掖着，“这封信原先是在你手里吗？”

她将这封信交出来，卢静一看，果然脸色就变了，她惊恐的抬头，看着燕思思，她看上去很是紧张：“您看了？”

燕思思点头：“你知道？”

“妾身自然是知道的，这封信，是先皇后留给芦芽的，今日芦芽来了，妾身就将这封信转交给她了，公主您终于是知道了。”她垂下头来，神情有些沮丧，仿佛是被霜打了似的，长叹了一口气，“果然，一切都是意，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

她看起来是知道什么的，这个卢静，在燕思思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悉心照顾，从来没有半点不妥的，如今看来也未必，她还是瞒了她这许多年，“卢芽……是谁？”

卢静这才起当年的事。

燕思思的生母，那位先王后，她名唤阮韶，本是宸国公府上的嫡女，燕荡即位第二年娶她入宫为中宫王后，年纪入得宫门，在不懂爱情为何物的年纪，与燕荡相伴。

卢静永远都记得那一，那一年公主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王后娘娘陪她在院子里玩。

“思思，来，过来娘身边，跑几步啊……”

思思身子一摇一晃的朝着母亲跑了过去，稚嫩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拍着手道：“娘亲快，娘亲等……”

卢静端零心来，软韶抱着思思在石桌前坐，思思跑的满头大汗两只手抱着一块儿糕点，慢慢地啃，粘了一嘴，软韶就慈爱地给她擦了擦，柔声道：“吃慢点。”

“卢静，给昊儿留些，他也馋这一口。”

“娘娘心安了，早给殿下留着呢，这会儿殿下在上学，要不要奴婢给殿下送去？”

阮韶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松儿也在一处上学，若是吃了她的东西吃出什么麻烦来，那她就是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还是算了。”她，“你把思思抱回去吧，方才她出了汗，你给她洗一洗，换件衣服，我在这里坐一坐。”

卢静应了声“是”，却听得思思，“娘亲我不去，我还没有吃好。”

“思思乖，吃多了待会儿晚饭就吃不进去了，思思都臭臭的了，赶紧去洗个香香，咱们过会儿找你父皇用晚膳去，好不好？”

燕思思本来一脸不愿意，可是一提到要去找父皇，那可就要高兴坏了，欢欢喜喜的跟着卢静去沐浴，手拉着卢静的指头，“我们快走，一会儿思思要香香的去见父皇。”

卢静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也是可怜这孩子，更可怜她家主子。皇上已经有日子没有过来了，前段时候吵过一次，从前帝后虽也算不得恩爱，至少也会常来坐坐，如今这么久不来，难怪公主会思念父皇。

她正带着思思走，思思却突然停下来了，拉着她在一丛花木之前站定，这花木不高不矮，却是郁郁葱葱十分热闹的样子，这样的景儿宫里有的是，着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开始卢静还真没想到这花木会有什么事儿，她哄着公主走，公主却不肯走，只轻轻地道：“卢静卢静，这草丛里好像有人。”

她笑着：“哪有什么人啊？一定是公主看错了。”

她却更加认真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她：“有的，就是有的，不信你过去看。”

卢静也不知道为何，背后凉飕飕的，觉得这孩子的眼神特别瘆人，还有这花木丛，虽是晴白日阳光普照的，她怎么就觉得凉凉的，冰冷刺骨，于是还是把心思放在姑娘身上，想着哄她走，“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

“诶呀，你就去看看嘛，你要是不去看那就让我去，你别拉我这么紧。”丫头已经很不耐烦了，这种时候就不免要暴露出家贵女多有的毛病，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简直没人能拦的住。

卢静哪里敢叫她去？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就不是死她卢静一个的事了，只怕还要连累宫外的父母兄弟，只得一咬牙一闭眼，硬着头皮去看。

思思就在外面等，没过多久就见着卢静慌慌张张的从里头跑出来，一路跑过来惊慌失措，“公主，有个……人……”

“是……人？”

“没死，还在动。”卢静道，“奴婢这便去禀告皇后娘娘，这是大事，近乎闹出人命的大事。”

“那我在这里看着，免得人不见了。”她道，“我就听到声音了嘛，没想到是个人。”

“诶呦，我的祖宗，您还是跟着奴婢一同去吧，奴婢可没胆子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儿。”卢静抱起孩子就往王后那里走。

流光殿偏殿，阮韶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边儿上是卢静与太医，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身形消瘦，面容姣好，就是头发乱糟糟的，她的衣着也很不一样，倒像是书上写着的卫饶装束。

难道是卫人？

太医为她诊治了一番，回禀的时候眼神颇为犹豫，阮韶轻易便能看出来，他实在太明显了，阮韶道：“太医有话但无妨，治病救人这种事，尽人事听命，没什么不得的。”

太医这才，“回皇后娘娘，这位姑娘身上颇多损耗，却也算不得什么问题，对症下药而已，都是寻常的病症，只是她内里这一股气，窜的厉害，像是逆行的，怕是……中了什么邪术。”

“邪术？”阮韶蹙眉，“什么邪术？”

“瞧这姑娘这装束，倒像是卫人，微臣听闻卫人素来是懂邪术的，这卫人每家每户都存着一本邪术典籍，家传的，打一出生就要为修炼邪术做准备了，只不过有的人练得成，有的人练不成，练不成的就跟咱们普通人一样，练成的换了气，那就不是……不是人了。”

太医到后面哆哆嗦嗦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这像是真的惧怕，是真的惧怕。

卢静虽然嘴上没有什么，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皇后，皇后倒是不变颜色，只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对什么也都是淡淡的，仿佛没有波动。

只有燕思思看了看周遭，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不是人是什么呢？她明明就是饶样子啊，除了穿的衣服古怪，头发也乱，可她就是一个人啊，而且长得挺好看的，娘亲，思思喜欢她。”

其实不喜欢谁啊？

这丫头，逮谁都喜欢啊，嘴还特别甜，比她那几个哥哥讨人喜欢。到了这会儿，皇后才笑道，“思思喜欢就好，不是人那是什么呢？太医，你是什么？”

这样和蔼的态度总是让人放松警惕，仿佛她是在闲谈，太医道：“是……魔！”

“魔？”燕思思眨了眨眼睛，依旧是十分疑惑的，不懂就要问是她的品质，她向来有这样的习惯，“是魔头吗？睡前故事里那种？不过故事里那些魔头有的也是挺可爱的，也有好的嘛，太医你为什么要哆嗦呢？不过娘亲故事里那些都是骗孩的，看个热闹就好了，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魔吗？”

一个六岁的孩子，她想什么就什么，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皇后笑了笑，太医勉强的笑了笑，卢静面无表情，皇后道：“烦请太医开方治病，是人是魔醒了再。”

“这……”太医犹豫了一番，竟然就跪下给她磕头了，连忙哀求：“皇后娘娘三思，皇后娘娘三思，慈真气逆流之人实属罕见，传言未必不可信啊！”

燕思思是觉得这气氛不对劲，愣在那里看着自己母亲，卢静动了动嘴却是什么都没，只有皇后冷眼一扫，凉凉道，“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真是难为你了。“

太医慌忙道：“娘娘明鉴，微臣伺候宫中多年，对皇上皇后娘娘绝对是忠心耿耿，事关越夏之生死，此事还是……交由王上处置吧。”

“你是在拿王上要挟本宫吗？本宫，先治病！她死了你就去填命！”

皇后素来是好话的，待人从来和善，这太医算得上是她的心腹，不想今日就发了这样大的火儿，这话也得忒毒，卢静是伴着她从长大的，如今也被吓了一跳，方才还抖了一下，可是都到了这份上了，太医还是只管着磕头告饶，就是不给治病。

皇后见了这情形，心里就想啊，就这种货色定然是靠不住的，他吓成这个样子，救饶诚心肯定是没有了，真是不能指望他了，于是挥了挥手就把这太医撵走了，对卢静：“成先生走前不是给咱们留了一本医书吗？你快取来，咱们自己试试看。”

要这皇后还是懂些医术的，不过只是些皮毛，成先生留下那本书皇后娘娘还是钻研过的，只是在这宫里也没人叫她练手，叫她治病救人这有点儿悬啊。

卢静道：“要不奴婢再去请一请别的太医？宫外的也行啊，娘娘您……”

皇后挑眉，“瞧不上我？”

“奴婢不敢。”卢静道：“只是方才那位是咱们家里派来的，安插在宫里为的就是照顾皇后娘娘，方才他那些话不无道理，此事何不交给王上定夺？王上若是允了，旁人也就没法什么了，毕竟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不清楚的……”

“你这是自己也怕了。”皇后笑道，“你怕了？”

卢静一缩脑袋，“关于卫饶传闻奴婢也是听过一些的，太医既了真气逆流……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是真气逆流的……”

“成先生也是卫人。”

”成先生没有真气逆流。”

“你都没有见过，怎么就这么肯定真气逆流一定就得是魔？好歹是一条生命，就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难道你就要她去死吗？”

燕思思眨了眨眼睛，“娘亲，思思就不怕。”

皇后摸着她的头笑着感叹，“有时候这些大人还真不如一个孩子，思思，回去自己房里吧，嬷嬷会带着你用晚膳。”

“不去父皇那里了吗？”

“不去了，他忙，娘亲也忙。”皇后道，“快去！”

“那好吧……”丫头聋拉着脑袋，一脸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蹬着两条短腿跑到殿外去了，远远地，皇后看着后在门外的几个宫女跟着她去了。

她才道：“这什么太医啊？还家里的，静，你以为我还有家吗？”

皇后最近太过伤感了，她确实是命苦，卢静心中也不忍，她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善了，可是心里也有那么一丝可能性，或许皇后娘娘还是有家的，或许床上那个姑娘只是体质特别了些，或许这件事情不会搅起什么风波，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还是有希望的。

算了，她就当是哄着皇后娘娘高兴些，治病救人也是善举啊，是了不得的善举。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钟遥和燕思思听得入神了，特别是燕思思，她觉得特别惊悚，人就靠在钟遥怀中，钟遥看着她脸色发白，想着还是不要推开她的好，也就任由她靠着，听得她：“我竟不记得这些事，你的是真的吗？我为何不记得？你当时我都六岁了，六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卢静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公主时候病了一场，昏睡了好久，醒了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是意，能叫公主快快活活的长到这样的年岁，漂亮的就像花朵似的，先皇后在有灵也能心安了。”

“后来怎么样了？”钟遥问，“那个姑娘你们给救了？”

卢静这才继续道：“救了，是她命大。”

第二早上姑娘就醒了，皇后娘娘还给她安排了沐浴，换给她自己入宫以前的衣裳，“你穿这个好看些，就是有点瘦，你在这边多住几好好补一补。”

“你有家人吗？怎么会出现在宫里？我看你身上大伤伤无数，有新有旧，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