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姑娘:
好久不见。
不知道阿遥最近过得怎么样,想来是不错的,每天戴着面具过活,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就这么东躲西藏地活着,这就是你们想要的逍遥自在?是这样吗?
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阿遥同样也是如此。他是师父的孩子,师父怎么可能亏待他?他从来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从来都是破罐子破摔,能够这样任性地活到今天,你以为他倚仗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月狼镇,和路乔一起?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但你要明白,我知道别人迟早也会知道,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想要的平静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早晚都要碎掉的,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我知道小眠姑娘向来是明事理的,有些事情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不适合在一起,离开他对你对他都好。
即便知道他在这里,我暂时也不会露面,免得刺激到他。相信说到这里的时候,姑娘一定会好奇,究竟有什么是自己忘记的,出来聊聊吧,不要告诉他,今日黄昏时,南街茶楼,不见不散。
……
这是一封不怎么客气的信,两个女人心里都是凉凉的,封眠就觉得一阵心痛,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席卷了她。
什么是她忘记的?为什么离开他是对他好?他们明明是彼此此生都离不开的人!离开他,她要怎么活?而离开她,他要怎么活?
究竟是什么事!
她心中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但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一个大概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她怎么可以离开他!
可是有一点她心里是清楚的,有一句话时度说的很对,他能找过来,别人也能找过来,早在他们来到这里并没有过了多久的时候,陈泽就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何况这世间本就有一个道理,一个秘密只要泄露给一个人就不算秘密了,总有一天要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人性,人本就是如此的。
这个地方或许早就靠不住了。
而一味的逃避终归不算办法,问题就摆在那里,那些人若是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掉你,你躲到天边去他们都会把你找出来,即便你无心与他们相斗,他们也会咬着你不放,就像一只狗一样。
或许如今的平静都是虚幻的,时度来了,他特意过来打破这梦境,让他们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封眠有些心痛,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痛,就像是有什么扎在上头了,满满的都是刺!
生命每时每刻都在挣扎,这样的挣扎,有时候让她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她明明无愧于心,为什么还是要承担这些!为什么一直要有人找上门来!
她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可怕的想法,杀掉那些人!那些找过来的人都该死,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她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她什么都不怕!
路乔看着她这个样子,先是紧张又是惊讶,那是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仿佛不属于她,可这眼神此时此刻就这样出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紫眸甚是妖艳,就像是成了妖,成了魔!
“小眠……”她轻轻地唤着她,“你怎么了?”
或许是这一声太过温柔,或许是她的双手太过温暖,封眠渐渐的平静下来,闭了闭眼,才道:“我没事。”
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路乔很担心她的。
“这两封信,一封空白的不过是装个样子,他早就已经认定你能找到我,可他又不想叫袁清风也找到我,这封空白的给袁清风,其实就是做个戏,玩儿了个障眼法罢了。”
“还算还有点良心,要不是看透了这一点,这信我就撕吧撕吧自己吃了也不给你看,就是不叫他得逞!我就是觉得他或许还是帮着阿遥的,或许你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那么……你明天……去吗?”路乔道。
“自然是要去的!”
就算是要杀了他灭口,人不也得去吗?
虽然身在人间,但是人性这东西还真是说不准,没人信的东西多的是,时度是人是鬼,她自己是人是鬼,为了弄清楚这些,她都得亲自去一趟,阿遥他……就不必知道了吧……
提到他的时候,总是会心痛,明明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甜蜜,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悲伤呢?
爱一个人或许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为他欢喜,也会为他流泪?
“那明天我陪你去?”路乔很不放心,这丫头刚刚眼神真吓人,她该不会是去灭口的吧?真凶残啊,自从路乔失去武功之后,就不太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不必了,小乔姐不如在家里拖住阿遥,将他瞒的严严实实的才好。”
这样说来果真要瞒着他?
路乔蹙眉,“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是两个人的事,就应该两个人一起面对,而不是你一个人扛着,也不是你一个人做选择,再说,万一时度就是有什么阴谋……”
对呀,是这个道理,这些都是道理。
可那又如何呢?如果不是心底深处的某种可能性,她或许真的会让他一起去,两个人的事情要一起面对。
可是那件事如果是真的,他要怎样去面对,他们二人之间还怎么相处?那对他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不管师娘是死在谁手里,那个人将是他最恨的人,即便是她,或者是他自己!
“小乔姐,不可以,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举着脑袋,眉眼间都是痛苦,睡下的时候翻来覆去,事实上就是一整晚都没有睡。路乔倒是心大,几个时辰前才见了欺骗了自己感情的旧情人,这个男人让她为之痛苦绝望,为之整日迷恋酒肆,可时间或许是能够治愈一切的,到了晚上,她还是能够倒头就睡,梦里都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封眠看着身边这个人,这感情吧,细腻的时候是真细腻,粗糙的时候也是真粗糙,她还真是挺羡慕她。
第二日一早,封眠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钟遥担忧地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路乔赶紧辩解,“我睡觉挺老实的,没有不良习惯,绝对不是因为我。”
“除了你还有谁?”钟遥很不友好。
这重色轻友的家伙,路乔摇了摇头,决定不和他计较。
这一整日封眠都是惴惴不安的,偏偏钟遥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要假装自己很开心,这一切都落在钟遥眼里。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靠得住的,她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告诉他,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他去找路乔想要问问清楚,路乔就拐着他去了一趟广临城,“去挑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回来,这镇子上什么都没有,走了,回头给她个惊喜。”
于是两个人就留书出走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封眠才在黄昏时分准时出现在茶楼,果然见着了多日不见的时度。
即便信里那些话有些刻薄,当见着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变,依旧像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哥哥,对弟弟妹妹都颇为照顾……
可是她知道,早已回不到从前。
“为何要找我?阿遥是你师弟,你们更亲密不是吗?”她道,“即便是我说什么,他也未必能够听进去,时度师兄能言善道的,能够说服我这个外人,无法说服自己弟弟吗?”
时度摇着扇子浅笑,“小眠姑娘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要记得什么?”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一点,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他笑容一收,缓缓道:“师娘出事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当时我和师父都去看过,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叫师娘主动走到了那里,站着被人杀死,竟然都不想反抗。”
封眠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节都已经泛白,她强作镇定,冷冷地看着对面这个人,“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时度嗤笑,“你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他扇子一收,往她面前靠了靠,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什么,可明明还是一副温润的样子,封眠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凉,只听得他说道:“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姑娘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把脸转到一边去,不想面对这样一张脸,不想面对眼前这个人!
“听不懂是吗?需要我说的再详细些?”他都不等她回答些什么,就自顾自的说起,“这个人一定是她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让她甘愿赴死,师娘面对着这个人,她心中本就有愧,面对这个凶手,她是纵容的。”
他说得很慢,慢条斯理地说着,就像是在担心万一说快了她就听不懂了,跟不上了,这又像是一种恶意,刻意要把她逼疯!
“不是阿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解释,“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他最信任的人,为什么要误会他?为什么要怀疑他?他其实很伤心……”
“阿遥?”时度眯了眯眼。
”难道是……我?”封眠惊讶地指着自己,马上却要否定,近乎疯狂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阿遥的事?我不可能是凶手的,是他们诬陷我!”
“并没有说是你,小眠姑娘为何如此激动?”时度淡淡地说道,“阿遥对姑娘你情根深重,有些事情你做没做心里清楚,若是心爱的人,怎么可以不为他着想?你恐怕不知道,最初的最初,师父怀疑的只是你,只是阿遥与你过从甚密,有些事情不方便他知道,无论是师父,还是我,都知道阿遥是一个怎样的孩子,阿遥单纯,善良,天不怕地不怕,可有些事情他不会做。”
“是啊,他不会。”封眠闭了闭眼,他不会谁会呢?那么会是谁呢?
“并没有说是我,那么,为何我与他在一起不合适?”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竟然开口问他,竟然想叫他给出一个答复,仿佛她真的相信他所说的。
“盘龙丹……姑娘还记得吧。”他道,“姑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遥的母亲,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孩子母亲的人要成为孩子的妻子,作为父亲,师父他无法接受这样零乱的关系,小眠姑娘真的不担心吗?真的能够接受吗?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好,你二人分开对谁都好,小眠姑娘出身越夏皇族,离开了这个穷小子,自有大好前程在前头,阿遥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如放手。”
他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现在才要说?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非要把她塞到他身边?封眠第一次有点儿讨厌云铁生这个老头子。
“在我眼里他是最重要的。”
时度听了这个,就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说这些未免显得孩子气,于人而言,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那在你眼里,小芝姐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是吗?”
“这是自然。”他竟是一点儿都不知婉转,也不回避,他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我保重我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小芝就会更喜欢我,正好我也喜欢她,爱自己的同时珍惜这段感情,才会长久。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要把他当成全部,并不是要死死的拖住他,而是要让两个人都过得好些,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离开我,他就能过得好些?”她问,“离开我,你们就不会怀疑他,不会疏远他,他重新得到你们,失去我,他就会快乐些?”
“姑娘你……”
“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是我自己,即便是疯了我也还是我自己,封眠早就已经死了!我是燕思思!我是阿遥最爱的人,阿遥亦是吾爱,不是什么母亲不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