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情浓只是弹了一支曲子,就起身抱着琴从回廊退了回去,对众人甚至没有瞧上一眼。
但奇怪的是,在场的宾客竟没有一人想过阻挠。
难道大家又是沐浴又是更衣的,只为了听他这一曲,那可真是金贵得很。
原来青楼就是这样的吗?
楚银歌想着,只觉得很是无趣,她本以为热闹的歌舞表演一个也没有,就面前这些吃的喝的还算不错。
自月情浓走后,回廊里才终于恢复了些热闹的气氛。
在场的世家子弟大都是彼此相识或听过名头的,自然的就聚在了一起,又开始喝着酒,谈天说地。
楚银歌他们坐在最边上,洛天又时不时的挥动着手中的折扇,故意的遮挡了二人,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毕竟大家也是习惯和知身份的人交往,突见生人,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不知名头的小门小户,也就懒于与其攀谈。
至于楚银歌,那是早就有些坐不住,赶紧凑近了洛天问道:“这么多人,我们先跟谁打听?”
洛天心下也是犹豫,原本他是准备打扮得招摇气派些,好让这些世家公子自觉的就想过来与他交往。
然后再在交谈中,无意提起一些古史野集,那样打听消息来得容易些,也不会太过被人关注他们的目的。
结果没想到听月情浓弹曲,还有沐浴更衣一事,这下倒好,没有了行头上的明显优势,在这里谁又能识得他。
除非他将那方能代表自己身份的印章拿出,可一旦拿出,怕是很多事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有些事情我也没有料到,现在只能是再多观察一下,看有没有落单,或是人少的,”洛天用折扇遮了二人的嘴,轻声回道。
“那我去溜达一圈,”楚银歌说着就想起身。
没想到却被洛天死死的给拦了下来,然后只听他说道:“稍安勿躁,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再做打算。”
“岂不是又要耽搁一天,那怎么行,”楚银歌也是有些急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世家公子也都是年少气盛的,如今这楚银歌的女装打扮只要一出,必定成为全场的焦点。
到时候自然多的是世家公子上前结交。
只是这洛天觉得,这计是万不能行的,如果被这些世家公子纠缠上了,他们哪里还能轻易躲掉。
况且楚银歌涉世未深,也不见得能应付他们。
心下思来,也只可能是由他来主动出击,毕竟身上的气度还是有的,想来也不会到没人理会的地步。
于是洛天心里编排了些言语,准备对楚银歌说,让她乖乖坐在这里等他,不要轻易走动。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从竹林那端走来一名黑衣女子,她的出场更是让整个热闹的回廊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在场的众人无不怀着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这名女子眉眼并不出众,只能算得上是个清秀,但见她周身的气度确是不俗,步子矫健从容,神情淡然。
黑衣女子先在回廊前站定,目光绕场一圈,最后停在了楚银歌的位置。
然后女子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径直走向了楚银歌。
楚银歌和洛天二人看着此时的情况,双双心生疑惑,都站了起来,等着女子靠近。
这时在场的众人才恍然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是神仙般的人物。
那名男子身形修长八尺,长相俊美,气度非凡,尤其那双眼睛似盈盈秋水,眼波流转间含笑天成。
而那名女子,更是美得让人心惊,肤如凝脂白玉,媚眼如丝,唇如玫色艳丽,嘴角微垂,似有冷艳傲气。
但身上却透出一股灵动俏丽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黑衣女子在距楚银歌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抬手恭敬的请道:“公子有请,小姐请跟着奴婢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但首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楚银歌二人,反而是刚才开场前就盘坐在中央的那位少年。
他跨步向前,厉声抗议:“凭什么,小爷我都来了好些天了,怎么算也该轮到我了,这刚来的新人怎么就抢在了小爷的前头?!”
“这位小爷既是熟客,当知我家公子的规矩,从来都只有月公子想见的人,没有月公子不得不见的人,”黑衣女子的回答不卑不亢,看不出情绪。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楚银歌心里忍不住赞道,这点确是很对她的胃口。
那少年心中却显然是愤愤不平,疾步朝着黑衣女子冲去,像是不服气准备对她用强。
可那黑衣女子面色却仍是无半分变化,似不在意,想来能做月情浓的侍女,多半也是个会功夫的练家子。
虽然这样想着,洛天还是出了手,只凭他一个跨步反手,就直接是擒住了那少年的手臂。
推拉间,又是用力一扭,少年的双手皆被困在了后腰处,任他如何挣脱也解不开半寸。
那少年见手上讨不到好,就开始扯着嗓子骂骂咧咧的大闹起来,而且专拣些难听的骂,逮谁骂谁。
楚银歌本来还觉得这少年长相讨喜,心有好感,担心洛天手下重了。
但此时只听他嘴里没个干净,也是耳烦得紧,瞧着他就开始调侃:“本以为是个高手才敢这么横,结果确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儿,一点家教也没有,只晓得一阵乱吠,又不是只癞皮狗,就是狗也知道求饶得靠摇尾巴吧!”
“你!”
少年一听更是气急,嘴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说谁是狗,你这个嘴上没毛的下贱狐狸胚子,你可知道我老子是谁?!”
洛天对着他抬起就是一脚,同时手上一松,瞬间那少年就像个轱辘一般滚了出去,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楚银歌则是故作惊讶状,惊呼:“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接着问道:“我还真不知道你老子是谁,但你可知道我又是谁?”
少年翻过身来坐在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一时间脑袋还不够清楚,只是下意识的问了句:“你谁啊你!”
楚银歌蹭蹭鼻头,仰头深吸了一口,插腰笑道:“我是你老子亲娘舅三大爷家隔壁邻居外乡婶婶的亲姑妈!”
那少年被她绕得有些头晕,还当真思考了片刻,问道:“那是谁?”
楚银歌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念道:“简称,你姑奶奶!”
然后又是一阵大笑,直接是笑得那少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就连洛天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至于那些一直远远围观的世家子弟,虽然都因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笑出声来,但私下里也是相互议论着,谈笑着的。
少年见此,更是恼羞成怒,一个骨碌就翻身起来,捏着拳头就准备上前跟他们二人拼上一拼。
可洛天只是抖了抖腰间的剑,他就又有些怂了,立在楚银歌面前,对着她是怒目圆睁。
楚银歌当然也不虚,也同样毫无避讳的直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视。
半晌,那少年眼见讨不着好,身边也没个帮手,后头还站了一群准备看他笑话的。
眼瞅着已经沦为众人笑柄,他只能是面上一冷,故作镇定大方,然后衣袖一挥,侧身而立,不再看着楚银歌,道。
“今日,小爷大方,不与你二人多做计较,这月情浓也不过就是个下贱伺候人的倌儿,争他也是污了我的身份!”
楚银歌白眼一翻,也不屑与他多做废话。
反倒是那一直未做吭声的黑衣女子,躬身向前,对少年说道:“既然这位小爷看不上我家公子,就请回吧,不过”
虽然女子一直是恭敬有礼的模样,但这一刻身上的杀气却是越发浓郁,扳正了身子继续说道:“不过日后,还请这位爷都不要再上这胧月楼了,不然奴婢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某些时候冒犯了您!”
黑衣女子的话说得稳当,却字字透着敌意,少年也是听得出来的,心知这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不禁心下一凉,立即是有些慌了神,可碍于脸面不能露怯,又觉得如今竟连一个婢女都可以对自己冷眼威胁,实在可气。
奈何自己不会功夫,只能对着三人一道冷哼,转身拂袖离去,走时还故意踢翻了身旁的一方矮桌,上面的东西滚了一地都是。
楚银歌只是看了一眼,故意大声提醒道:“也不怕自己脚疼!”
只见那少年身形顿了一下,却未多作片刻停留,继续离开了回廊。
少年走后,黑衣女子又恢复了之前恭敬的样子,继续邀请楚银歌内院一叙。
楚银歌本来有些犹豫,一来这月情浓的琴音,非比寻常,恐有危险,二来他们来此只为打探消息,并非真的听曲。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月情平日里多与世家子弟交往,说不定知道的事情不少,问一人总好过听其他人东一句西一句。
而且这也算不得什么僻静之地,他若是动手,自己喊人便是。
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也无利可图,就算真要对她下手,也没有必要这样当众邀约自己的道理。
于是楚银歌就应了黑衣女子,准备跟着她往里走。
可刚踏出一步,黑衣女子却伸手拦下了本欲同行的洛天。
“抱歉了这位爷,我家公子只说了招待这一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