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恍若新生(1 / 1)东西偷余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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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荣啊,你怎么来了?”明瑞帝目不转睛的将她盯着,眼里满是笑意。“陛下,欣荣来送您去见大启的祖先啊。”齐妃娇媚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说什么?”明瑞帝忽然瞪大眼睛,语气明显沉重了不少,他急促地咳嗽几声,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女子明净清澈的眼里满是杀气,和平日里优雅端庄的齐妃简直判若两人。

“你,你不是欣荣?”明瑞帝惊恐的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冰凉,心脏仿佛正被数万条虫子吞噬着,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齐妃,“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陛下,我就是您的欣荣啊,哈哈哈,周弘俭啊周弘俭,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邵欣荣上前掐着明瑞帝的脖子,绝美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恨而变得十分狰狞,她怒道:“你的死期终于到了,你还是死在我手里了!我姑姑可以在启国忍气吞声过一辈子,我可不会,当初你杀我父母、屠我同族的时候可曾想过,终有一天我会以同样的方式来报仇?你去死,去死啊!”齐妃眼角泛红,歇斯底里朝明瑞帝大喊,她的指甲嵌入明瑞帝的脖子里,纤细的手指顿时染上了一层血色。

明瑞帝涨红了脸,呼吸急促起来,眼看他快要去见启国列祖列宗时,架在他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原本可以和我的赵郎长相厮守的,可你把他杀了,还要我一心一意服侍你,这几年我每天都盼着你死,老天有眼呐,终于叫我等到这一天了。”齐妃居高临下看着明瑞帝,眼里噙着一汪眼泪,“你现在该知道刀子剜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吧!你身体里的虫子是我放进去的,那可都是我养了很多年的噬心蛊,你且好好享受享受,我可舍不得你一下子就死干净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来杀我?”明瑞帝痛苦的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睁开眼问她。“哼,你早就忘了那些因为你而流离失所的人了,可他们却不会忘记对你和对大启的仇恨,你凭武力征服四方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要死在我们的手下?我是霍国公主叶萧!”齐妃加重语气,冷冷的看着床榻上惊慌失措的将死之人。“霍国叶萧?霍国?!”明瑞帝怔怔望着前方,“太后是你的姑姑?”“是啊,大启太后叶蒲是我姑姑啊,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你周弘俭的命不还是要我来取吗?”邵欣荣嘴角扯出一丝笑,眼里一片凉意,她笑道:“对了,你的太子和老三一个月前就被隐真教的人给杀了,这时候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你不是整日记挂他们吗?现在你可以去见他们了,你放心,很快,我就让你的皇后来陪你们。”

明瑞帝怒不可遏,身体却已经动弹不得了,他看着邵欣荣冰凉狠毒的眼神,缓缓闭了眼睛,暗自叹气道:朕撒了那么大的网来对付霍国,没想到你这个贱人倒成了漏网之鱼。

“无论如何,启国还是我周氏天下,不管你再如何兴风作浪,你也没有复兴霍国的机会,即使今晚我死在你手里,日后也一定会有人替我报仇。”明瑞帝闭着眼缓缓说道。

齐妃轻蔑的笑了笑,道:“所以呀,我会叫你大启皇室死绝了,我不妨告诉你,五皇子周宇不是我所生的,他不过是我命人在坊间随意找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就离开大启了,现在这个傀儡会以大启新皇的身份将大启皇室屠杀殆尽,我只需要静待你启国奔溃,然后全身而退。”齐妃上前一步,狠狠扇了明瑞帝一记耳光。明瑞帝嘴角渗出血,徒然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蛇蝎美人,身体里的虫子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横冲直撞,他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痛苦的呻吟了一会儿,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他左耳里爬出类,接着成千上万条黑色的虫子从他身体各处爬出来。

橘黄色的月绕过层层轻纱,将冷光洒在暗影上,暗影的轮廓渐渐变得柔和,浓密的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她为很多人哭泣。

齐妃向明瑞帝的尸体上撒了几把粉末,那些黑色的虫子和明瑞帝的尸体很快就被腐蚀掉了。

殿内的纱帐在夜风中凌乱飞舞,悠远空灵的歌声在风中断断续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一只绣着戏水鸳鸯的丝帕平整的落在阴暗的地面,丝帕上的血字让人触目惊心,他将丝帕捡起来,看到上面写着“叶萧”二字。

子时一刻,皇后丘芙蕖身穿凤袍正襟危坐,比空荡荡的大殿更冷清的是她寒冷的眼神。她和往日一样神情冷淡,细长的眼睛空洞无神,昏暗的光在她的脸上层层晕开。皇后等了很久,那人才来。那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容貌姣好,身形曼妙,一身碧青色宫服更衬得她气质脱俗。来人面如梨花,恍若世间烟火,可与天地争光,可与山水比容。这样一张纯净美好的脸,这样一个足以令世人倾倒的人,可惜是个蛇蝎心肠。

丘芙蕖看见邵欣荣的第一眼,就恨不能将她宛若鲛珠的眼睛剜掉,那双明亮的眼睛啊,里面满是风韵,仿佛那不是一双清澈的眼睛,而是一只能随时勾人心魄的妖魔。

一个出身卑贱的舞姬,摇身一变成了圣人身边最得宠的人,丘芙蕖心里嫉妒啊!自从邵欣荣出现之后,圣人连正眼瞧她一眼的心思都没了,她可是当朝宰相的嫡女,未出嫁时是皇城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嫁入王府后成了丈夫最宠爱的侧妃,周弘俭登基之后,她为了坐上皇后的位置,不惜暗地里借助宰相的力量害死丈夫的正妃柳氏,尽管如此,皇帝待她始终如一。她在宰相的帮助下登上了皇后的宝座,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她的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她的女儿成为大启最尊贵的嫡公主,她以为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过的顺风顺水,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邵欣荣,跑到她眼皮底下来招摇,她每天表面装作端庄大气,心里却想着如何将她尽早铲除。她自诩为天之娇女,要不是因为邵欣荣,她今后的生活本该繁花似锦,都是因为这个狐媚子,都是因为这个祸水!

丘芙蕖眼里忽然发出冰凉的光,拿起身旁的匕首朝邵欣荣冲过去,她一定要把这个贱人的脸刮花了,让她以后没脸见圣人。

邵欣荣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冒着冷光的刀子向她冲来。眼看刀子就要刺到邵欣荣的胸膛,邵欣荣迅速侧身,一掌将丘芙蕖拍到地上。

“皇后啊,先皇若是看见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就不会喜欢你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拿把刀子作什么?不怕刀子不长眼割破你的喉咙吗?”邵欣荣走到丘芙蕖身边,随意将地上的刀子扔出去,刀子“嗖”一声飞过去,不偏不倚牢牢扎在柱子上,她拍拍手,转过眼看着怒气冲天的丘芙蕖。

丘芙蕖看到邵欣荣的眼睛,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灯光下的美人有一双野兽一般的金色的眼睛。

“看到了吗?我想要你的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邵欣荣轻蔑一笑。“那又怎样,本宫是大启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过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和我斗!”丘芙蕖浑身颤抖,连滚带爬往后退,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往门口跑。“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啦,邵欣荣这个贱人要杀本宫了,来人啊,陛下快来救我啊!”

邵欣荣冷笑一声,任由她大喊大叫,反正她活不过今晚,喊叫几声又有何妨。距离门口还有四五步的距离时,邵欣荣的身子动了动,身影像鬼魅一般,三两步赶到她面前,伸手捏住丘芙蕖的脖子,一步一步逼她后退。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是人还是鬼?”丘芙蕖面如死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邵欣荣。

“怎么,我们尊贵的皇后也有这样的一天啊,平日里的气度去哪里了?怕我吗?这么害怕遭报应吗?”邵欣荣冷笑一声,力道比先前强了一倍,“你干那些龌龊事的时候可曾想过终有一天会遭报应?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其实圣人早早就知道了,正妃柳婉,二皇子,六皇子,四皇子生母谨嫔,四公主生母陈嫔,这些人怎么死的,大启尊贵的皇后娘娘还记得吗?”

丘芙蕖无力的握着邵欣荣的手臂,露出狼狈的笑容。“怎么死的?你问我怎么死的?那我告诉你,他们一个个都该死!都该死!咳咳……”

邵欣荣缓缓松手,目光一凛,伸手向空中一探,“嗖”的一声,先前那把匕首冒着寒光刺破黑暗,回到她的手里,冷风吹拂着她绝美的面容,她看着六神无主的丘芙蕖,勾了勾鲜艳的唇,倏地上前将刀子插进丘芙蕖的胸口。

丘芙蕖甚至没有反抗,身体就软软的躺在冰凉的地上,月光中,一股股热流像黑色的毒蛇一样蜿蜒爬行,空气中弥散着浓厚的血腥味,邵欣荣转身,这具尸体静静躺着,眼里没有任何颜色。

她面向黑暗慵懒的说:“戎古,处理掉吧。”

黑暗那边有人应声“是”,迟疑片刻,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灯光中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他跪在邵欣荣面前,秀丽的眉头紧蹙:“娘娘,您的身份……”“看到了?这样也好,我做事向来不计代价,叶萧六年前就死在那场战乱里了,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也可以离开,我不会勉强你。”邵欣荣看着戎古,目光十分冰冷。“奴才从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即使家族已灭,奴才的命还是娘娘的,请您放心。”戎古将额头紧贴在地面,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邵欣荣看着他,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她扶着额头定了定神,葱白的手指慢慢划过嘴角,她僵着身子看着指尖的鲜血,无奈的笑了笑。

“娘娘?”戎古的声音在颤抖。

“大仇得报,虽死无憾。”邵欣荣背对着他,脸色惨白一片。她将目光投向窗外,一缕缕柔和的日光正透过镂空雕花窗户将温度带进冰冷的大殿,她静静看着那些日光,伸手去感受它的温度,面无血色的脸上现出久违的笑容。

“看吧,大雨过后的天空是有多美啊。”她转身向外走去,一寸寸强烈的光将她的身体染上了一层层金色的光,明珠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次年春,启国新皇周宇登基,年号景祐,太后邵欣荣垂帘听政,她派遣护天将军率十万军队前去平定祸乱,不出两月,大胜而归。景祐帝以清理逆党为由,秘密捕杀皇室之人,四皇子周听远不得先皇宠爱,自幼被养在宫外,新皇登基时,周听不过十岁,听闻皇帝下旨捕杀大启皇室,悲痛自杀,七皇子周蓝与生母银嫔趁机出逃,不知去向,嫡公主周宁和被杀,大公主周紫善、四公主周楚悠、五公主周曾瑶被贬为庶人。皇室内部早已血流成河,百姓生活亦苦不堪言,新帝上任,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皇帝年幼,大权由太后把持,太后不曾将启国百姓挂在心上,各级官员更是明里暗里的强取豪夺,启国的人民渐渐意识到他们所处的环境比虎狼之窝更凶险——官员是土匪,百姓是奴隶。

启国民心涣散,各地百姓不再安居乐业,却一心想着逃出启国,就连皇城中的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太后任由全国大乱,却没有丝毫作为,周宇身在皇宫,从未见识过外面的疾苦痛楚,还以为启国真如表面一般锦绣繁华,直到他九岁那年,邻国荣国举兵进犯启国,皇帝欲派兵前去镇压,才得知国库空虚,竟年军饷粮草都无法齐集,眼看着荣国向启国进攻,太后不得已动用自己的力量请来江湖人士扮作启国士兵,与荣国大战了一回,双方都未得胜,此时荣国皇帝下令撤兵,大军才离开了启国。

此次领军的人是荣国大将军李蜀望,此人出身武将之门,骁勇善战,近年来屡立战功,在朝堂中脱颖而出,荣国皇帝十分器重他,这回与启国相持不下,皇帝也并未责罚他,而是叫他返回荣国,李蜀望虽知皇帝仁慈,不忍责怪他,朝中大臣却都对自己不满,因此回去的路上愁眉不展,整日不得欢颜,手下的将士们也都心中郁闷,自觉委屈,整支队伍士气低落,他们奔赴启国时翻山越岭,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月就到了战场,这次回去,却花了整整四个月。

大军行的是官道,途中经过荣国与小沅国的边界处,却见一处烧坏了的寺庙,李蜀望心知那是战乱所造,心中愧疚,于是进入庙中欲向佛祖请罪,只是寺庙中早无一个僧人,连那大殿内的金像也不见了。李蜀望不禁借诗人杜甫的诗句,连连叹息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说完便要起身离去,却见堂中帘后站着个人,李蜀望厉声道:“谁在那里?”

那人现出身来,却是个身穿僧衣的孩童,孩子怯生生地盯着李蜀望,一双眼睛明亮乌黑,她头上扎着两只总角,虽面露胆怯,却仍直直的将李蜀望看着。

大将军看着这个孩童,忽然想起九年前死去的爱妻和刚出生的孩儿,心生怜悯之情,再看眼前这个孩子,心道:“若是我的孩儿还在世间,想必会和她一样大了。”遂向她招手道:“过来吧。”孩子不怕他,果真过来了。李蜀望问她:“叫什么名字?”孩子说道:“师父在世时,多次嫌我吵闹,就赐我法号静,此外再无名字。”李蜀望道:“家中父母去何处了?”孩子摇头道:“我不记得爷娘去了何处,是师父抚养我的。”“这里被烧了,你无家可归了。”孩子闻言,憋着泪不说话,李蜀望说道:“你可愿意跟我去荣国?”“可我还要等一个人。”“那个人去哪里了?”“我不知道。”

李蜀望拉着孩子的手,说道:“这里荒无人烟,你要是独自待着,会被山中的恶狼叼去吃了。你跟我回家吧,正巧我要将我的几个孩子接来上京了,到时候叫他们给你作伴。”“若是我师兄回来见不到我,他会着急的。”“你被狼吃了他会更着急,你先和我回上京,我再帮你找你的师兄。”孩子想了想,说道:“好。”

于是她就跟着李蜀望离开了寺庙,去了荣国。李蜀望替她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李华央,他还告诉她,日后他就是她的父亲。李华央在府上住了几日,府中果然来了三位公子,长兄是李南江,刚及弱冠,二哥李卓晏和三哥李熙予是孪生兄弟,刚满十五岁。

原来李蜀望一家人以前并不在上京居住,他的老家在惠阳,三个公子自小在惠阳长大,因他的官位一再更变,又无法携带家眷前去任职,因此多年来只有发妻一直追随他,直到她病逝。公子们只知道母亲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道那个孩子早随他们母亲一起去了,这时听李蜀望解释后,都将李华央当作那个孩子,只有李南江多了个心眼,心中怀疑李华央并非母亲亲生,但既然父亲说李华央是他们的妹妹,那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再过了不久,李蜀望就将惠阳老家的家人都接到了上京,除了老夫人外,还有几房妾室及其所生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他们到了上京时,才发觉家中又多了个人。原来当初妻子死后,李蜀望并未将孩子夭折一事告知家里人,因此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

三位公子虽常年长在惠阳,可学问见识丝毫不比上京那些贵族子弟差半分,反倒是李华央,不仅与家中姐妹们不同,更是与京中小娘子们格格不入,李蜀望专门请来嬷嬷为家里的姑娘们教习女工、烹茶、插花之类的,李华央一概不学,家中姐妹为此常常嘲笑她,说整个上京怕都找不出像李华央这样的人。李华央不喜欢待在后院整日和其他姑娘们一起,却偏爱随家里的几位哥哥一起混。书塾里的夫子本不收女学生,无奈李华央整日跟着哥哥们一起去听学,日子久了,夫子倒是喜欢上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就将她收下了。可李蜀望将她送去书塾,她却不用功念书,竟和书塾中的学生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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