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章 师兄阿烨(1 / 1)东西偷余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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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央心底又挤出一丝不甘和反叛,她的情绪变得异常低落,仿佛她始终是被关在笼子里得不到自由且无法舒展羽翼的鸟,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仿佛她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仿佛她根本是不存在的。

她咬着牙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头疼。她的脸色在阳光下一片煞白,嘴唇也失去艳丽的色彩,变得苍白不堪。

“我这是真的病了?”

她微眯着眼,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越发紧张,她像是看见自己被关在门里,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这股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起身去打开门,可身体不听她的驱使,她的腿像是和地面连成一体了,丝毫动弹不得。

“不行,不行,我不能……”她心里十分焦急,体内似有一股熊熊大火,由内而外蔓延,连她的呼吸也被烧的滚烫。她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这回她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是一座寂静肃立的寺庙。沉闷的钟声一声声从庙里传来,她顺着石阶走进庙里,一进大殿就看见两个孩童在端坐在蒲团上,殿内烟雾缭绕,宛如仙境,桌前的金像面露慈色,似心怀大爱之人。

“阿烨,你还有糖吗?”这时,一个孩子轻声开口,像世间所有孩童一样,声音清亮稚嫩。

“无弈,认真做功课,做完了功课,我就去给你找糖。”

那个叫无弈的孩子顿时欢喜不已,消瘦的肩膀微微动了动。

“阿烨最好了,我把我的药送给你喝。”

“才不要,你那药苦的很,我不要。”

“可是我除了药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啊。”

“我不要你送我什么,你只要每日认真做功课,认真喝药,把功课做好,把身体养好就行。”

“咳咳咳……”寂静的大殿内冷不防的响起一阵低缓的咳嗽声,吓得两个孩子和李华央齐齐转身,李华央这才发现,原来纱帐那边还坐着一个人,刚才那阵咳嗽声就是那个人发出的。

“无弈,到师父这边来。”老者捋了捋长髯,用和善的眼神看着无弈。

无弈晃着身子从蒲团上站起,双手提着不合身的衣袍,走到老人身边。

“大师,是我吵到师兄的,是我不对,是我太顽劣了。”

无弈生怕老人责骂师兄,可老人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为何总要吃糖呢?”

“因为药苦。”

“良药苦口。”

“大师,不苦的药便不是良药吗?”

“也不是。”

“那为何一定要吃苦药呢?”

“因为需得对症下药,你若不想喝苦药,你的病便好不了。”

老人从怀里掏出三颗糖来,递给无弈。

“无弈,三颗糖该怎么分给你和师兄呢?”

“无弈拿一颗,师兄得两颗。”

“为何不全都给师兄呢?”

“无弈每日喝苦药,这糖便留给自己一颗,都给了师兄,也不实际,再说师兄每日督促我喝药,都会给我一颗糖,时间长了,他的糖便被我吃完了,今日我得了三颗糖,一定要多给师兄一颗,否则……”

“否则?”

“否则无弈便已心生贪婪之意,若长此以往,将来定是无情无义之人。”

“好孩子,无弈并非无义之人,而是不喜与人勾心斗角之人,如此也不错,只是无弈若是不与旁人争斗,便一心一意修心习性,要争,便不能做棋盘里明争暗斗的棋子,而要做操纵棋盘的人。”

无弈盯着老人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

“去吧,跟着师兄。”

“是。”

无弈回到师兄身边,欢喜的将三颗糖放在身边,道:“阿烨,大师给了我们三颗糖,无弈得一颗可好,你得两颗,可好?”

叫阿烨的孩童睫毛微微动了动,似要睁眼,却又放弃了。

“师兄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都留给无弈才好。”

都留给无弈才好。

李华央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感慨:哪里是不喜欢,只是想将糖全都留给无弈罢了。

这样想着,她便越发好奇,想要上前去将这两个孩子的模样看清楚,可每当她想要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便迅速转换方向,无论如何都背对着她,她便只能看见两个孩子的背影。

不知何时,寺里的钟声又响了起来,无弈听到钟声,从蒲团上爬起来,再看纱帐那边,老人已经不见了。

“阿烨,大师早就走了吗?”

“师父刚走。”

“师兄要去哪里?”

“早课做完了,该去后山冰泉了,你还病者,便不必跟着我练了。”

“那我陪着你。”

“你该多读些书。”

“师兄读过的书无弈也都一本不落的读过了,师兄做的功课无弈也一一做过了。”

“那你和我一起吧。”

“师兄,另外两颗糖你拿着吧。”无弈思考着,道:“若是师兄果真不喜欢,便帮无弈留着吧,等无弈想吃了,师兄再给无弈可好?”

“好,师兄替你收着,你别忘了就好。”

无弈跟着阿烨出了大殿,李华央看着两个孩子模糊的背影,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院前空旷寂寥,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清冷不已。

李华央跟着那两个孩子,穿过几条石子路,推开一扇竹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深林。林子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应该是人时常走动留下的。

阿烨牵着无弈的手,两个人东拐西拐,不一会儿功夫,李华央便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走的这样快?”李华央站在原地望着周围遮天蔽日的大树,林子里光线暗淡,倒像是到了夜晚一般。风不大,树叶却哗哗作响,狂妄的像妖魔鬼怪。李华央甚至好几次看见几只通身乌黑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阴森的獠牙朝她扑过来,每当它们几乎要将她吞噬时,它们却又诡异的退了回去。

林子里弥散着瘴气,一层层瘴气从她脚下升起,缓缓绕着她的身体上升,然后将她层层包裹。她看着被迷雾遮挡的林子,心里居然有些气愤,于是她大喊了一声:“都滚开!”

伴随着她的怒吼,原本肆无忌惮的缠绕在她身上的瘴气纷纷退散,只是林子里仍然是一片模糊,她将手向空中一探,一柄闪着寒光的刀“蹭”的一声划过迷雾,稳稳地落在她手里。

她将刀反转过来,随后迅速向身后刺去,只听见又一声“蹭”,她又将刀刺向前面。刀狠狠的扎了进去,再被用力抽了出来,鲜血却溅到了她的脸上。滚烫的血毫无征兆的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那一瞬间,她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她原本满是戾气的眼里顿时被吃惊和恐惧所占领。

她仍处于不知所措中,林子里的雾气却渐渐散开了,很快,她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无弈,只是她身边还有另外几个人,那些人都穿着暗红的长袍,他们的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帽子里面,她看不见无弈的神色,可她听见无弈在呼救,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随后,无弈瘦小的身体被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道血迹从额前流下来,流进她的眼里,又混着眼泪从眼里流了出来。

“阿烨,阿烨……”无弈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阿烨的名字,她像个可怜的猫,被人从后领出拎着,脑袋耷拉着。

李华央眼看着那几个人将无弈带走,大喊着:“放开那个孩子!”可那些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一转眼,他们就带着无弈迅速离开了。

李华央将手里的刀扔出去,没想到那刀又原路返回到她手里了。

“对了,阿烨呢?他在哪儿?”李华央四处寻找阿烨的踪迹,这时候,眼前的场面突然变了,她又回到了寺庙里,可是这回寺庙里和之前截然不同,原本空旷的寺庙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杂草丛生,毒蛇在荒草中觅食,野鸡在房梁上跳窜,仿佛一瞬间的功夫,这座寺庙已经度过了一百年那么久,早已荒败了。

她忽然又听见了寺庙里的钟声,悠长而沉闷。她缓缓转身,不远处,阿烨正抱着大殿里的老人,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急忙上前,可就在她踏出脚的那一瞬间,连阿烨和老人也都不见了。

她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们,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阿烨。”

李华央猛地睁开眼,定了定神,才听见身边女子的抽泣声。

“谨芳?”

“啊,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

“你哭什么呢?我没事。”

“主子您别说话了,我去拿药,您病得厉害了,昏倒在后门口,还好谨临发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谨芳抹了抹眼泪,转悲为喜,急忙起身跑去厨房。

李华央双眼无神,呆呆地躺了一会儿,才道:“我这是做梦了?”

谨芳将药端来,道:“主子快喝药吧,厨房那边的粥马上就做好了,您待会儿就有吃的东西了。”

李华央看着碗里黑糊糊的汤药,忽然想起梦里那个叫阿烨的孩子留给无弈的糖来,又开始发呆了。

谨芳本来就眼里含着泪,这时见李华央双目无神,忽然泣不成声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门婚事罢了,您要是不愿意,我们来想办法,叫那五皇子退婚便是了,别人家的娘子们出嫁,各个面露喜色,到了您这里,却生了病,您何苦为了一件小事闷闷不乐?您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便说出来吧,总是压在您心里,日子久了不生病才怪了。”

李华央面无表情的喝完药,开口道:“谨芳,我想吃糖。”

“什么?”谨芳睁着红红的眼睛,有些吃惊地问,“主子您说您要吃糖?您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吗?”

“这药太苦了,吃颗糖就不那么苦了。”

“好好,奴婢马上去给您找糖来。”

不一会儿,谨芳喘着粗气捧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匣子进来,道:“主子,这些糖都很甜,您快吃一颗吧。”

“你又没有尝过,怎么知道它们甜不甜?”

“奴婢小的时候总吃的,那时候每次阿爷从集市回来,怀里总揣着各种各样的糖,后来我虽再也没有吃到阿爷买的糖,可那种味道我却一直记得,那是一种能甜到人心里的欢喜。”

“你待在我身边快有六年了吧。”

“奴婢七岁为奴,十岁时来的将军府,在您身边有六个年头了。”

“那若是我出嫁了,你还会心甘情愿的跟随我吗?”李华央看着谨芳,嘴角漾起浅浅的笑。

谨芳迟疑的盯着李华央澄澈的眼,愣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永远都要跟着主子,无论主子走的路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谨芳都会一直跟着您的,只要您不嫌弃我笨拙就成,奴婢天资愚钝,比不上谨临,也比不上其他人,可奴婢对您的心是真的。”

“我明白了。”李华央看着谨芳,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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