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凉腰间的手扣得很紧，他想，估计是身边的人怕他转身跑所以才会牵制住他的，他掀开眼，视线里身侧人挂着漫不经心地笑，要了一个房间，还点名要花魁娘子。

“公子不知道啊？我们的花魁前些日子就拒绝见客了？”

“公子要不要看我啊？我的眼睛比她的好看多了。”

一双双手在薄素伊的身上不停游走，好不容易见到俊俏郎儿，尽管不能被看上，但是占点便宜也是好的。衣衫上甚至被抹了香粉。

宋辞凉眼中划过一丝不耐烦，暗中用了力道，突破人群往楼上走去。

一进门，“哐啷”一声门一下子关上，吵闹声一下子被隔绝的在门外。

薄素伊刚刚被吵得脑仁儿疼，所以一下子清静下来还有点不习惯，她转身正想要和宋辞凉说话，那个人阴沉着一张俊逸的脸，上来直接将她的外袍给扯开，扔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这个动作吓到了薄素伊，但她倒是没有多想，她太相信宋辞凉，可不会认为这位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果然宋辞凉下句话就冷声道：“难闻。”她身上的味道都被遮掩了。

薄素伊无奈，“好好，外袍不是已经脱了吗？”

宋辞凉有点宠的语气安抚下来，阴郁的表情略微散了些。见状薄素伊暗自笑了笑，拉过他走到床铺边，粉色的床帏带着轻薄的暗示意味，尤其是脂粉气浓烈得刺鼻，宋辞凉停下脚步，不赞同地看向薄素伊。

薄素伊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拉着他，于是解释道：“我拉着你只因为怕你转身跑了，真没别的意思。”

宋辞凉知晓她误会，但也不解释，“我不喜欢这里。”

“你真以为我带你来是寻欢作乐的？”她反问，走到床边，见俊逸的少年不情不愿的样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宋辞凉没法真的拒绝她，上前，见她掀开床铺，薄席下有一椭圆形的凸起。

薄素伊指了指它，“记住这个按钮。”

话音落，她伸手按下去，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咔嚓，床铺靠着的那面墙露出一道缝隙。不费力地推开，她进去，里边的人早已经等候。

“公子。”

宋辞凉讶然地看向身侧，紧接着开始观察四周。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周围都是黑色冰冷的石壁，因为潮湿还有些水珠从墙壁上落下来，西北角有一张铁制的大床，十几根蜡烛点燃，昏暗的房间内影子晃动，但是依旧可以看得见石壁上挂着的一些工具，皮鞭，绳子，道具不一而足。

一个年过五十的女人以及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地站在一边。

如此幽暗阴冷的房间，宋辞凉无意识地抖了抖。

凉意缓缓从脚底爬上来。

喝下去……乖……一切都会好的……

沙哑的如同刀子刮墙壁的声音无止境地在耳边响起。

同样的暗，他一次一次地被试验，五脏六腑疼得令他生不如死，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来，锋凉的唇苍白如纸，他不愿意表现出任何的胆怯与畏惧，因此脊背挺得更直，眼神更加坚毅与冷漠。

活着……

活下去……

他会好好地活着……

蓦地，一阵温软覆上眼睛。

他近乎本能地仓皇地闭了眼。

幽兰香猛地驱散了记忆里的痛楚和不堪回首，鼓噪的心脏一下子平静下来。

“别怕。”

是那人并不婉转却格外温柔的声音。

宋辞凉狠狠一震，他听到耳边疾厉的风声，也听到蜡烛熄灭的声音。

“不是让你们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嗓音中的不满。

有人诚惶诚恐地请罪，还有收拾东西的声音。

“别怕。”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

眼睛上的温度消失，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现在看不到了。”

幻觉消失，唯有面前的少女是真实。她笑，他冰凉的心也软了下来，所有尖锐的棱角渐渐收了起来，就像是墙上的东西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

宋辞凉有些恍惚地盯着身侧桀骜的少女，无意识地伸出手抓住薄素伊。

他曾经无意识地抓住过刀锋，抓过阴冷的墙壁，也抓住那些人的手，但是每一次都被割伤，然后再被推入无边地狱。如今，他伸手抓住了这个人，那人却只是对着自己笑，温柔的，无法忘怀的暖。

她会把自己推向地狱吗？

薄素伊见着宋辞凉的眼神，心脏仿佛被谁紧紧捏住，一瞬间窒息得难以言喻。她不知晓宋辞凉的过去是怎么样，然而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神色，像极了……像极了快要被丢弃的小狗。泪眼汪汪的抓住一个善良的人，请求对方不要再扔下他，请求带他回家。

她向来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然而面对这个人，却忍不住想要把能给的所有的好全部都给他。

薄素伊也抓住他的手，直直地回视着对方。

宋辞凉一刹那，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那个人的眼神告诉自己，他可以信她，能够全然地相信她，正如她这般信自己一样。

这是宋辞凉第一次，主动地相信一个人，

薄素伊一开始以为少年是因为墙上的乱七八糟的工具吓到了，不管怎样，身侧人不过十四岁，那些工具实在是恶心，她不愿让他看到。

就算她知道，以后的宋辞凉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惧，可现在她不想让那些肮脏的床上工具给他留下阴影。

薄素伊温柔地拉住他，走到了一边的座位上坐下，神态自然地松开了手。

手心一空，宋辞凉垂眸。

而另外两个人，见着薄素伊刚刚与身边的公子暧昧的样子，一时之间，神色各异。好在在青楼，早已经见惯了各种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还不算惊讶。

只是老鸨暗地里叹气，可惜了两位公子都这般俊美了。

薄素伊还不知知晓她们的心思，只是对宋辞凉介绍，她先是指了指一边穿着俗艳的，脸上的粉白得几乎反光的夫人道：“这位是佳人阁的老鸨，你可以叫她孙姨。”

半老徐娘即刻上前，恭敬欠身行礼。

“这位……”她指了指一边的少女，少女眼睛明亮，一脸期待地盯着薄素伊，似乎非常好奇她会如何介绍自己。

“这位是，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