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纷儿想将刀丢了,却发现自己握着刀的那只手无论如何也松不开,那把刀就那么牢牢地固定在她的手中。
而这把刀似乎只有葵纷儿才能够看见,守卫见她醒了,便拿起了木棍,继续狠狠打在她身上,完全没有看到她手中的刀。
葵纷儿闷哼一声,还是忍了下来,口中尽是血腥味,她已经能够猜到,自己脏腑已是出血了。
整整半天,漫长的时间都在痛苦与忍耐中度过,若是寻常人,早就应该只剩一口气了,但或许是身处幻境的缘故,葵纷儿根本不会濒死,只会在无数次的昏迷与清醒中循环。
这就是最痛苦的折磨,而她还要在这几乎令人绝望、发疯的折磨中保持清醒。
因为那神秘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响起,诱导着她、蛊惑着她,不断试图将她拖入杀戮的深渊。
她知道这第一层考验的目的了,就是让这些平时不染血腥的平民,真正体会杀戮的感觉,并因此而堕落。
地牢守卫没料到,这女孩竟然如此坚韧,生生挨了半日的刑罚,也未说出半个字,他不禁有些钦佩。
“你这是想做女中豪杰?省省吧,大人此次可是下了死命令,只要能让你说出来,怎么折磨你都行,左右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说出来,也好让我少费些力气。”
他用手里的长鞭挑起葵纷儿的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模样倒是真不错,一直在这地牢受皮肉之苦,可惜了。你若是把岑大人想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娶了你回家,跟着我,可比在这岑府好多了。”
那双眼中的神情令人作呕,葵纷儿不屑地看着他,将喉间的一股腥甜咽下,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做梦。”
守卫一听,顿时被葵纷儿惹恼了,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小爷娶你,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还是岑府的小姐吗,你不过就是个最低贱的下仆!”
“我告诉你,岑大人既然把你交到我的手上,也说了只要能让你说出来,随便用什么刑。”守卫将手里的鞭子放在了桌上,笑得猥琐,“都说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这刑,应该更残忍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亲在了葵纷儿的脸上。
“噗——”肉体撕裂的声音将画面定格,守卫带着恐惧神情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涌出鲜血的身体倒了下去。
葵纷儿站在刑架之前,手中的长刀染血,脸上也溅满了血迹,她正以异常冷漠的神情,看着面前身首异处的尸体。
而后,缓缓地咧开了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杀了你,就好了。”
葵纷儿提着长刀,一步一步走出了地牢,她不需要克制忍耐,这就是一处幻境而已,就算偏离轨道,发生了曾经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不重要,这只是一个幻境,不论她做什么都可以,她都不会有罪。
那就杀了他们,曾经背叛的,全都要杀。
走出地牢,她看到了岑萧,看到了岑夫人,看到了岑溪涧,还有每一个曾经践踏过她的家仆。
她全都向他们高高举起了长刀,而后砍下,岑萧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砍去了双臂,最后斩落了头颅而死。
没有人能让她停下来,她一刀一刀杀死那些人,笑得愈发疯狂,“你们都该死!”
看着那鲜红的血染红周围的一切,她一个人便将岑府的所有人全都杀了,真正的血流成河。
双手都被血迹染红,葵纷儿突然觉得畅快,每一次挥刀都畅快淋漓,看到鲜血喷涌而出,只觉那画面无比美妙。
“哈哈哈……”葵纷儿诡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就在那里,岑溪涧满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仍旧向死在一旁的魏旭雁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去陪他啊,去陪他吧!”葵纷儿举起长刀,砍下了岑溪涧那只手,听着那动听的凄惨叫声,反手又是一刀刺进了她的后心。
这是最后一条性命,满院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可将他们都杀尽了,葵纷儿突然觉得不满足。
她想杀更多的人。
踏出岑府大门,就穿着那一身血衣,提着那一把滴血的长刀,她走在街道之间,手起刀落、见人便杀。
就如同地狱修罗,她开始屠杀无辜的百姓,以填补自己的不满足感。
反正,都是幻境而已。
在这场幻境之中,葵纷儿就是血腥屠戮的恶鬼,于剥夺生命的感觉中沉沦。
当整座城都浸在鲜血之中的时候,葵纷儿一身雪青衣衫,也被彻底染成了血红之色。
漫天大雪飘扬而下,落在血泊之中,却并不融化,而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葵纷儿便站在大雪之中,尸海之上,手中长刀滴落着血迹。
片刻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死寂的城、冰冷的尸、赤红的血,全都消失不见了,仅有漫天的大雪仍旧落下,重新铺成了一地洁白。
就连手中的长刀,也变得干净如新,看着面前转瞬变化的一切,葵纷儿笑了。
瞧,就说是幻境而已,都是假的。
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正向葵纷儿缓缓走来,待到葵纷儿看清那人的样子,她只是思考了片刻,还是笑着举起了刀。
手起刀落,顺着那人脖颈上狰狞的的伤疤,便是身首异处。
葵纷儿没能想起这人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无所谓,不过是幻境,她现在只想杀人,无所谓来的是谁。
而随后,一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出现,一名身着绿衣的婢女出现,又有一名满头白发的青年出现。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葵纷儿的刀下,身首异处,而后倒在雪地上,同样消失不见。
“杀人的感觉,很棒吗?”那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魔咒一般将葵纷儿蛊惑。
葵纷儿举起手中染血的刀,在刀刃上看到了满脸鲜血的自己,“很不错的感觉……”
“没错,杀人的快感,一直享受吧、沉沦吧……”
“……不够,”葵纷儿抬手抹去了溅在嘴角的血迹,“这些不够……”
“那就,连他一起杀了吧。”
伴随着声音,一个绯红的身影出现在雪海之中,踩着雪,缓缓向她走来。
葵纷儿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直至站在自己面前,衣衫绯红如火,在一片雪白中那么刺眼。
尽管此时,被鲜血染红的葵纷儿也是那么刺眼,但那人精致如同妖孽的模样,堪称人间极品。
不同于先前几人,面前这人是笑着的,他那样看着葵纷儿,竟令她现在那颗嗜血的心,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好看的人,可惜了,只是幻境。”葵纷儿再度举起了长刀。
那人依然是笑着看她,似乎并未因葵纷儿对他举起刀而害怕,甚至眸中映着几分温柔。
“你也一起消失吧。”锐利的长刀破风挥下,直切他的头颅,葵纷儿似乎已经见到鲜血四溅的模样了。
便也就是一瞬间,长刀距那细嫩的脖颈只余半寸的时候。
“纷儿。”
一声轻唤响起,长刀的落势便戛然而止,定格在他颈边。葵纷儿愣住了,那唤声令她觉得十分熟悉,可混乱之中,她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这是一场幻境,都是假的,刚才她杀了很多人,她还想再杀人。
可是,她杀的,都是谁?
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葵纷儿有些迷茫,她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人的脸,为什么还是那温柔开心的笑,自己不是要杀了他吗,他怎么会笑?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是谁?她又是谁?
“你是什么人?”她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害怕,“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好了。”那挥之不去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响起,不断诱惑着她,杀了面前这个人。
是啊,明明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只要再将这人杀了便好了,什么都不会再发生。
杀人的感觉不是很棒吗?
葵纷儿的手一直在颤抖,她明明是想要杀了他的,但不知为何握着刀的手就是无法落下,似乎有什么在阻止着她。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那人柔和地笑着,“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葵纷儿愣住了,她突然有些不太清楚,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杀了他……”思绪混乱之时,魔咒一般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响起,“只需要杀了他,砍下去吧……”
“啊——!”痛苦,撕裂般的头痛令她抱着头,跪在地上,“这是幻境,我为什么在这里?!”
克制着杀戮的欲望,蜷缩在地上,她什么都记不起了,她只记得在这片刻之间,她手上沾染的无数鲜血。
“纷儿。”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发现原本在面前的那个绯红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那一声声轻唤,却一直萦绕在耳边。
不同于那魔咒般诱人杀戮的声音,那一声声轻唤,是那般温柔,令人心安。
“纷儿,回来吧。”
周围的一切如破碎的琉璃般突然裂开,漫天的大雪停滞,她突然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个人是谁。
“师……父?”
赤红的剑划过琼霄,刺在裂缝之上,整个幻境轰然破碎,苍白的雪景化作乌有。
葵纷儿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个一身绯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