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刚有深夜独自看恐怖片的习惯，自忖是个胆子极大的人，但即使隔了数百米远，仍能感觉到冯志云身上弥漫着嗜血猛兽的森然杀意。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高龙，是你吗？听声音怎么不像啊。”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笑，“别装了。从市中心到这儿，你以为我没发现？傻蛋，是我故意引你来的。这儿很偏僻，把你杀了丢进河里，估计连哪儿是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法判断。”

周刚双腿打颤：一时冲动就跟了过来。如果这次侥幸活下去，一定要变得稳重点儿。

他灵机一动，高声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曾经看见胡强他们几个欺负你。结果被邪恶之物咬了，是你干的吧？”

“是你？不可能，你应该早就化为脓水了呀。”黑暗里的声音难掩惊讶。

周刚爽朗一笑，“想知道原因吗?让我活着，你就有可能知道答案。”

“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你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以后一定会和我遇上。是谁救了你，到时自然会知道。而且，放你回去，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总而言之，你死定了，动什么歪心思都没用。”黑暗里的声音冷冰冰的。

周刚立时高声道：“冯志云，救我的人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放我回去，他也会放你一马。”

冯志云不屑地笑了一声，“不用。我强，我便活；我弱，我便死。饶别人一命和被别人饶一命，同样很无聊。要怪就怪你自己自投死路吧。”

黑暗里发出机械般的咔嚓咔嚓声。周刚寒毛直竖，想逃，但双腿因恐惧而僵硬，无法挪动半步。

他瞅见冯志云已经化为一头诡异的野兽。冯志云身体大了两倍，如狼般四肢着地，双眼如炭火，嘴里长出红色獠牙，双臂青筋暴起，泛着紫色光芒的十指如铁钩一般。

因有过类似经验又有心理准备，周刚没有吓得晕倒过去，但还是艰难地舔了下嘴唇：看来这次是死定了。悔不当初啊。我逞什么英雄？

冯志云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猛地跃起，落到周刚双肩上，压得他跪在地上。

周刚感觉身上的怪物有千斤重，艰难地跪在地上，闻到怪物嘴里散发出的腥臭味儿，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

他感觉到怪物张着大嘴往脖颈咬来，忙高声叫道：“我从来没欺负过你！你不该杀我！你杀了我，和那些欺负你的人有什么区别？恃强凌弱。”

怪物犹豫一下，转而往周刚肩膀上咬一口，撕下一大块带血的肉，气恼地嘶吼一声，将他踢出几丈远。

周刚结结实实地撞到树上，立时疼晕过去。

两个小时后，周刚缓缓醒来，耳边只有蝉鸣和蛐蛐叫声，坐起身谨慎地扫视周围，发现冯志云已离开。

他忍受着浑身酸疼，扶着树站起来，凭着来时的记忆，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往前走。

幸运的是，当他走到村口时，一辆出租车恰好经过。司机是个络腮胡子、浑身赘肉的中年男人，却有双清澈而又调皮的眼睛。

“你真是运气好啊。今天有人包车，我又遇到熟人，才会这么晚。平时这里没有出租车，你要是走回去，估计天都亮了，”司机瞥了坐在后排的周刚一眼，有点儿担忧，“你没事吧？整张脸都是青的。”

周刚大惊，下意识地摸脸，但随即明白手感觉不出来，为遮挡脸也因疼痛难忍，就顺势躺在后座上。

司机本就不在意，没有得到回答也无所谓，启动汽车。

在路上，周刚逐渐感觉出自己的变化：意识越来越弱，时不时脑子一片空白，有意识时，能清晰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撑破脑袋长出来，几颗牙钻心得疼，嘴被坚硬的东西自内撑开。

他浑身豆大的汗珠直流，趁着清醒看向计价器：还好，钱够。好在到市区了。

他不敢出声，怕发出怪物的嘶吼，就用上衣罩住脸，将钱扔到前座上，轻轻地踹车门。

司机明白他的意思，停下车。周刚用仅剩的力量打开车门。好在司机是个迟钝的人，并没察觉出异样，开车远去。

此时已过零点，大多人已在睡梦中，街上空无一人。但周刚还是尽量避开路灯昏黄的光，佝偻着身体缓缓前行。

恶化的速度比上次快很多，但又有所不同：此时，他仍是人类外形，但全身已经多处溃烂。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唯一能做的是尽早去找严毕：他的手机没电了，无法联系严毕。

“喂，前面那个，你被邪恶之物咬了吧？”很有磁性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等周刚转身，那人已到他面前。

年轻男子那张挂着笑的狐狸脸有勾魂摄魄的魅力，身材挺拔，黑色皮鞋擦得可以当镜子用，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皮包，左手拿着手机。光源正是来自手机。

年轻男子以为周刚没听清楚，友好地说道：“我可以救你。”

周刚大喜：难道是和严毕一样的人？

年轻男子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意料，“你得救的唯一方法是和诸神签订协约。诸神能治愈你。你运气很好，恰好遇到我这个诸神中介人。”

周刚听严毕谈起过诸神和元神的事，明白这年轻男子的身份后，愤怒地骂，但随即被自己发出的野兽嘶吼声吓傻眼。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我一眼就看出你绝对活不到日出。只要和诸神签订协约，你可以活下去，还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周刚要揍年轻男子，但尽力往前一扑，却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年轻男子蹲下，抚摸着他的头，轻声细语道：“生命只有一次。想想你的家人吧，想想那些快乐的日子吧，想想家人对你的期待吧……”

“难道甘心这么离开人世？他们不知道这具尸体是你，恐怕一生都会沉浸在寻找你的悲伤中……”

周刚坚决地摇头，摆脱年轻人的抚摸。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你这个自以为高尚的固执蠢货。你就在这仅剩下的几个小时里体验无尽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