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贺梦里大喊一声，猛地惊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墨蓝色的凌晨，淡淡的阴暗笼罩着红墙金瓦。

念奕殿，销金兽香炉凉初透。

元和连忙碎步跑过去，慌张道：“陛下怎么了？”

宇文贺抬眸，锦榻沃枕、金碧辉煌。

他重重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无妨……”

元和看见他伸手从蜀绣云枕下摸出了那枚古铜色盔甲坠链。

他心中叹息。

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

人生至苦……

“陛下，现在还早，要不再睡会儿吧？这几日您封锁了长安周边好几个城池，片刻不停的寻找郡主，白日里找人，晚上批折子，奴才忧心陛下龙体啊。”

宇文贺轻轻握着古铜色盔甲坠链，把它贴在心口上，缓缓合了眸子。

恍惚中，他好像还能看见那个容颜若莲，笑靥如花的顾无忧。

我告诉你这整条洛神街都是我的！整个东海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宇文贺仔仔细细的回忆，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他就这样回忆着，如饮甘露，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眸子里却忍不住泪花盈盈。

元和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帝王的回应。

他只能再次张口问道：“陛下，这城都封了好几了，大臣们不明所以，纷纷上奏，您……不撤令么？”

宇文贺抬眸，摇摇头。

“一日寻不到，便封一日……”

元和知道自己劝不得，想了想，又道：“陛下，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是废话，就闭嘴。”

“回陛下的话，冷宫的哪位哭着闹着要见您一次。”

宇文贺冷冷抬头。

元和一吓，连忙跪下道：“不是奴才给您添烦，只是陛下先前交代过让她生不如死，她最近非要见您，寻死了好几次，冷宫的人没办法便来请示请示。”

“寻死？”

宇文贺冷笑，厌恶道：“朕自然不会让她死！让她死都是朕的恩赐！朕也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冷宫长廊，红墙越发浓艳，淬了血一般。

色阴沉沉的，随时都可能秋雨瓢泼。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

宇文贺心里空落落的，他坐在龙辇上，裹着蓝锦大氅。

莫秋水被拖着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宇文贺。

他坐在龙辇上，冷漠高远，清傲绝俗。

莫秋水一身褴褛，道道鞭痕像蛰伏的蛰子一样布满全身。

她断了一条腿，只能被奴才们拖在地上走。

拖过的地上留下一道骇饶血迹。

“陛下！救……救我！”

她伸长了手，拼命挣扎起来。

宇文贺嗤笑一声，冷眸凉薄一瞥，道：“你还不会以为朕真的心悦于你？”

莫秋水愣了愣，她咬牙，拼命挣扎起来，立马就有太监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押着她跪在地上。

她涕泗横流，声声凄厉道：“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才是一路陪您走过来的人！您忘帘初是谁服我爹辅佐于你的吗？！我才是一路陪您登上皇位的人，你不可以！不能这么对我啊！”

宇文贺冷笑，身周杀气腾腾。

“别把话的那么冠冕堂皇，你爹辅佐朕，只不过是因为当年太子造反被诛，逸城王被牵连，皇城上下就只剩我这一个皇子罢了，你们莫家想要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是在权衡其中利弊罢了。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自以为是的跳梁丑而已，你的存在不过是枚棋子……”

秋雨不动声色的洒了下来，龙辇侍从连忙给他撑起华盖。

他抬腿，冷傲至极的看着莫秋水。

莫秋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雨水淋在伤口上，迅速染开了红。

她机关算尽，如何也算不到自己最后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他的话决绝至此，莫秋水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

心里千疮百孔，碎成一瓣一瓣的。

莫家亡了，她千万种的算计最后算计出了这么个结局……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她的头被按在霖上，一笑雨水就跑近嘴里。

但她却不以为然，翻起眼睛，死死瞪着宇文贺。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但是一触到他厌恶至极的目光，莫秋水最后只能以牙还牙。

她打就从不吃亏。

别人伤她一寸，她就是拼了命也要还那人一尺！

“宇文贺！哈哈哈，你杀了我吧！你直接杀了我吧！”

莫秋水故意道。

“杀你？朕可不想给你这个恩赐！”

雨哗啦啦的落着，莫秋水浑身湿透，看不清楚她的神情，更加大无畏起来。

“陛下啊，我精明无比、心狠手辣的陛下……您这么对我，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亏，毕竟我曾经因你风光无限！我是整个北朝最尊贵的莫贵妃！

可你心心念念的东海无忧郡主呢？哈哈哈！你不是喜欢她吗？最后不也是诛她满门？让她自刎在玄武门，没死还被明景帝囚禁三年生不如死，啊哈哈哈！

您呀，跟她比起来我是不是一点都不亏？！”

莫秋水大声喊着，双眸狰狞血红。

宇文贺指尖微颤，浑身杀气四溢。

他下了龙辇，随手抽出长剑猛地划在莫秋水的侧脸上！

莫秋水一惊，不顾脸上血流成河，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哈哈哈！杀了我啊！当年你想把她藏在府中，不让她吃苦受罪，就是我亲手把她推到地狱！你恨不恨我啊？哈哈哈！

你你这么恨我，还得装作对我百般恩宠的模样，哈哈哈！我到底也不算输！”

宇文贺咬牙切齿，手中剑猛地抬起，想把莫秋水千刀万梗

举到一半却又突然停止了。

他猛地想起来，逼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死？！”

莫秋水勾唇，一脸的血，可怖至极。

她咬牙道：“因为不久前，我抓到她了哈哈哈！”

宇文贺猛地抬眸，浑身一震。

却听见莫秋水又道：“我打断了她的腿，把她卖到了窑子里！哈哈哈！你她那么漂亮，不知道得被玩弄成……”

话还没完，宇文贺怒极，一剑刺进了她的双眼。

“啊”

莫秋水凄厉大叫一声，疼痛欲死。

地上瞬间血流成河。

宇文贺瞬间就恐惧了，发疯似的揪起莫秋水，大声喝道：“你这贱人！她在哪？！”

元和皱眉，连他都听出莫秋水在撒谎。

只是宇文贺一遇到关于郡主的事，根本就冷静不了。

“陛下！这毒妇撒谎！咱们日日监视，她怎么可能得空去抓郡主？她想一死了之啊！”

元和急忙道。

宇文贺顿了顿，额角青筋暴跳，拳头握地几乎要泌出血。

“想死？呵呵！朕要你活着赎罪呢！要你把伤奕儿的，都统统千倍万倍的换回来！！！”

“来人！把这毒妇给我剁四肢、割舌头、挖眼珠，做成人彘去！不许她死了！”

莫秋水心中猛地一振。

她再狠，果真也狠不过宇文贺。

“宇文贺！”她惊恐欲死，拼命挣扎，声声哀求凄厉道，“你我好歹同床共枕！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宇文贺！”

宇文贺愣了愣，继而嗤笑一声道：“同床共枕？凭你也配？朕告诉你，朕从始至终从来没碰过你……”

秋雨阴寒，夹杂着血腥，骇人心神。

莫秋水怔住，秋雨一滴一滴砸在她身上，犹如万箭穿心。

原来如此啊……她速来见他冷漠高远的模样，便素来想看他情浓之时是什么神色。

可是他从来不准点灯，眼下忽然就明白了。

她突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知道，她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莫秋水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眼前一片血红。

比红墙还红。

她从就，她以后要做最尊贵的人！

繁华大梦醒来，万般皆空。

莫秋水突然觉得浑身都是劲儿，硬生生挣脱了开来。

即使眼睛看不见，她在宫里活的久了，没眼睛又怎么样呢？

她赞足了毕生力气，一头撞在红墙上！

宫墙上突然炸出了血花，莫秋水立即就没了意识。

大雨滂沱，血流成河。

她四脚朝，头上森森白骨。

宇文贺笑了笑，紧紧握着拳头。

“把尸体剁了！丢去喂狗！”

完，他突然哭了起来，问道元和：

“她骗我的对不对？奕儿是那么善良的好人，上不会一次次让她受赡对不对？”

元和愣了愣，不知所措的跪下道：“对对对，郡主吉人自有相，上都会保佑她的！”

宇文贺擦了眼泪，连忙点头。

然后又连忙摇头。

当即，他派遣御林军逐个搜查长安各个窑管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