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马不停蹄的赶回顾宅时,顾宅早就乱套了。
青青已经整整一找不到夫人了。
他心中猛地一沉,连忙去问赵芙蓉近日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青青如实交代。
暗影气的想杀人,随手抄起软榻放着的一件大氅摔在丫鬟身上。
青青一吓,下意识的把披风护在怀里,然后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让你们照顾好夫人,你们就是这样照鼓!”
他咬牙,气的青筋暴跳。
完,便连忙又骑上马,马不停蹄的赶路。
赵芙蓉一定是去了长安。
因为,三后赵卿卿就要问斩。
……
长安城纵春楼,未入夜。
“南赎,你在做什么?”
南赎抬头回眸,奕儿缓缓蹲在他旁。
“我在做花灯呢。”
此时,他刚刚做好了一盏凤黄。
火红的颜色,鲜艳明媚。
看得出他很是用心,做的十分精致细腻。
可惜他只有一只手,做的极慢又动作笨拙。
奕儿有些疑惑,问道:“做花灯干什么?”
“等元宵了,去放灯。”
“可现在离春节还有两个月呢。”
“因为我得一边学一边做,花灯有很多种类的,我做地又慢,所以要提前做,否则会赶不上的。”
奕儿眉心微蹙,轻轻拿过他刚做好的凤黄。
然后眉目含笑地夸赞道:“好漂亮啊,南赎真厉害。”
南赎不开心地嘟唇,道:“姐姐骗我,你看我这盏灯凤凰头都没糊好。”
着,他把灯从奕儿手里拿过来,眉头一皱就把灯撕碎扔了去。
奕儿挑眉,手指戳了戳南赎的脸颊。
调侃道:“我们南赎这是打算做个花灯匠不成?这般精益求精?”
南赎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在奕儿身上。
不开心道:“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奕儿挑眉,反驳道:“你轻功就很好啊,再花灯还得要彩绘,画画很难的,做不好也正常。”
“是吗?那姐姐你会丹青吗?你一定会的吧!箜篌那么难,你都可以是下第一,丹青你肯定也特别好!”
南赎眼里闪着星星,崇拜的望向奕儿。
奕儿沉吟了片刻,对上南赎的星星眼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果断自夸道:“那肯定啊,想当年我也是东海境第一丹青手!”
她记得她当年还画过一副枫山落红图献给了明景帝的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
其实,她琴棋书画里面,画艺最差。
“姐姐,那你给我画一幅画吧!挂到咱们纵春楼里,肯定有人会出大价钱买!”
“额,”奕儿嘀咕道,“那我试试?”
刚完,南赎就把彩墨宣纸和丹青笔拿来了。
奕儿咬唇,看着南赎颇为崇拜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丹青笔。
想了想,还是决定画枫山落红图。
一个半时辰后,她落了笔。
南赎又崇拜道:“哇!姐姐好厉害!听枫山落红图是篇幅长的画,别人话少也要三四个时辰,姐姐只用一个半时辰就画好了,果然是第一丹青手!”
奕儿干笑笑,不是她画得快,画的少而已。
枫山落红图本是巍峨青山,遍山红叶,山中稀稀落落的人家,云烟淡淡,瀑布冲刷出来,飘逸如仙。
上片是高耸入云的红色艳丽山峰,只就要求色泽均匀就好了,难的则在下片,下片的流水人家、山涧都极为考验画者的技艺。
她画艺不好,就没敢画下半片,能不快吗?
南赎把画拿起来,吹了吹。
她的这幅画里,并没有出现最难画的下片,也不能没有出现,只是下片的一道瀑布奔腾而出,气势磅礴,滔滔河水,卷起千堆雪,再再加上暮霭沉沉,那流水人家和山涧都被隐藏在瀑布河流里,像是倒影一般。
南赎不懂丹青,便夸赞道:“姐姐的画,气势磅礴!飘逸如仙!”
奕儿勾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凡是看她的画,不懂丹青的人都会夸一句气势磅礴。
懂丹青的明知这是画到下片,便不知如何画了,所以才用暮霭和滔滔江水遮掩了去。
但是碍于郡主的身份,也只敢一句新颖别致。
“哈哈,我就我是东海第一丹青手!”
奕儿欺负南赎不懂画,便一个劲的自夸起来。
末了,她提笔蘸墨,在画上落款七个字。
长安第一丹青手。
她的草书体,灵动洒脱,一气呵成,飘逸如仙。
南赎又鼓掌道:“哇,姐姐的字比姐姐的画还漂亮呢!”
奕儿点头笑道:“你这句话啊,算是终于对了。”
南赎耸肩笑笑,又特意找了画轴把画裱了起来。
“南赎,最近你要么待在容府,要么就待在纵春楼,但是从今开始,你每到底待在哪里,要提前让姐姐知道,长安太危险了,等姐姐做完了最后一件事,姐姐随时带你离开。”
南赎愣了愣,并没有点头。
半了,他才别别扭扭道:“姐姐,其实我不想离开长安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奕儿愣了愣,然后道:“那也好,毕竟长安只是对我危险,你从就在长安长大,自然不想轻易离开的。”
南赎失笑,看着奕儿道:“姐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跟你的话吗?”
奕儿秀眉紧蹙,微微有些失神。
南赎对她的第一句话是三年前的事了。
顾无忧,你醒醒好不好?东海这一次就死了三十多万人,到现在东海还是遍地疮痍,你难道就不想去报仇吗?活下来,才有机会!
奕儿点点头,有些惘然。
南赎抬眸,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道:“姐姐,我现在收回那句话,我不要你去为了报仇而活着,我要你为了自己而活着……
明偿帝他不会伤害你的,就算他找到你有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是要你性命,那我们绝对不可能轻易就回了长安,他既要保护你,又要找到你,所以才费力而无获。
姐姐,哪怕你回到他身边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可以好好活下去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些都不是问题。”
南赎正对着光芒,瞳仁恍惚成了琉璃色。
奕儿抬眸,笑的泣血。
“原来这就是南赎你常的时来运转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是我生出来就有的!我堂堂东海境郡主如今要一个屠我满门的仇人给我这些吗?!
好好活下去?你瞧咱们纵春楼里面百十号人,丧父者有,丧母者有,可像我一样丧父丧母丧兄丧亲丧尽满门的有吗?!”
她垂眸,无声叹息,想起来什么就什么:“南赎,你知道为什么叫赵凌风创建的门派叫顾杀门吗?”
南赎双眸微红,猜不透奕儿在想什么。
“很简单,他当初背叛我哥,出师东海时,便扬言杀尽东海顾氏,所以后来他创立的门派便叫顾杀门。”
深秋的日光,穿破镂空菱花纹洒进来,映了一地的斑驳。
奕儿背对着光,身前全是阴霾。
“南赎,你知道吗,曾经我有多快乐,如今每一就有多悲伤,你知道我为何要把白药居士带回来软禁在纵春楼里吗?他当年其实什么都知道,可是却眼睁睁看着暗影相助宇文贺灭了东海满门,我师父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你如今我还剩什么?
我以为的至亲至近,都在欺骗我,宇文贺是、暗影是、白药是、师父是,你呢?你懂吗?”
南赎突然就怔住了。
奕儿又突然凑近他,红唇轻启道:“南赎,其实那晚上我骗了你,为我父亲生下一个孩子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舞姬,而是我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我母亲最信任的丫鬟,同我母亲情同姐妹!
她随我母亲进入王府,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就爬上了我父亲的床,那个时候我母亲刚刚怀上我,我母亲生下我时被她害的早产,差点命丧黄泉,可她不久后也生了一个男孩子,我母亲一辈子的不幸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我父亲把她养在外面,我母亲只能一个人整日垂泪到明,我六岁时,那贱婢非要父亲给她名分,要住进府里来,我母亲这才下决心把她赶走,是赶走其实我母亲在远处给她置办了宅子,那里的财宝够她花一辈子!”
奕儿着笑着,又泪水盈盈。
“可那个女人太不知死活了,不过短短五年,她败光了所有的财宝,就想带着他的孩子来我王府闹事,但她也着实是蠢,途中就把自己的孩子弄丢了,可那贱婢反而诬陷我母亲把她的孩子藏了起来!”
南赎的脸色突然煞白煞白。
他心里知道,奕儿现在的才是事实。
奕儿无畏的笑笑,继续道:“然后她就死了,乱棍打死的,我父亲发现时,她的尸体都让林子里的野狼咬的残缺不全了,你以为是我母亲干的吗?”
“当然不是,”奕儿摇头,失笑道,“她当年害的我母亲差点流产我母亲都没能狠的下心,是我派人把她抓了起来,乱棍打死,然后把她的尸体扔到了野森林里……”
南赎猛地抬眸,心中一紧。
“没想到吧,我当时也才十一岁,我母亲知道的时候也不相信,父亲发现那贱婢的尸身后要彻查此事,我母亲为了保护我的名誉,当即承认是她杀的人,后来她又害怕事情暴露,也为了让我散心忘掉这件事,就把我送到了雁归山。”
南赎的眼睛已经红透了,他低声道:“姐姐……姐姐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你就是顾无惑?哦,也是前不久,你坐在我旁边睡着了,无意中看到了你后颈上的胎记,你平白无故的闯入我的生命里,陪我走过人生里最难的时光,除了你是我弟弟,没别的解释了。”
南赎低头,泣不成声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些?!”
“我原本什么都不想的,可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的,让你知道知道你一直陪伴的姐姐,其实亲手杀了你的生母,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那样做!”
南赎哭着笑了几声。
“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你要是想报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你想杀我的话,那等过一段时间吧……”
南赎拼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