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以为楚杨的风寒是装的,目的只是掩人耳目,谁知第二竟真的发起烧来。
这里没有体温计,没办法知道具体烧到什么程度,不过根据她的经验,应该在三十九度左右,隐隐有向四十度飙升的趋势。
奇怪的是,明明这正是用到她的时候,却被楚杨那厮支开去晒劳什子书!而且对她提供降温的法子充耳不闻!
府医也来瞧了几趟,开了方子,柴云舒一大早就寸步不离的守着药罐子熬药,心翼翼的送去后又去熬好克化的粥,也把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但余笙瞧见,随安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把药都倒进了窗外的花坛里。他自己是万万不敢做这种事的,必然是得了楚杨的命令。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他们这是又憋着坏呢!只是不知道这次被他算计的又是哪个倒霉蛋。
直到太阳当空照,她大汗淋漓的把所有书都摊开晒好的时候,抬头瞧见随安身后跟着的一道从容淡泊的身影走来。
竟然是他?
望月楼借给她衣服的圣医谷谷主,宁修。
余笙目送着他们进入楚杨的房间,暗暗猜测他来茨目的。
肯定不是单纯来给楚杨看病的。
难不成是来复诊?看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治疗有没有效果?
宁修进屋后,自顾自的在榻前坐下,笑着:“你那个丫鬟盯了我一路,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原本应该烧得稀里糊涂的楚杨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闻言抬起头道:“这你倒是看走眼了,一般她有坏主意的时候看起来都是最正儿八经的,你看见的那个样子应该是在单纯的走神。”
宁修微微眯了眯眼,“你对一个丫鬟的关注程度好像有些过了,你不是一直都视女色为无物?”
“大概是因为她能治连圣医谷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吧。”楚杨翻了一页书道。
闻言,宁修面露诧异,“你是,你密函里所的那位高人是余笙?!”
楚杨极少能在好朋友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心里暗爽的同时嘴上却浑不在意道:“早就跟你过,人外有人外有,你该多出谷走走才能长见识。”
宁修不理会他太过正派的挪瑜,伸手将他手上的书拿开,开始把脉,过了两盏茶时间才松手道:“底子确实好了很多,最近睡眠不错吧。”
楚杨收回手,“还行,大多数时候都能睡足三个时辰。”
“可有诊出病因?”宁修接着问。
“嗯,是一种名叫万象的慢性毒药。”楚杨。
“万象?”宁修表示疑惑,“下医书没有比圣医谷更全的,藏书阁里的医书我都翻了两遍以上,并没见过万象这一味毒。就算是我学艺不精,那集医毒一身的薛老谷主不可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吧。”
“可我的身体确实一日比一日要好。”楚杨肯定道。
宁修默然片刻,开口道:“会不会你身上的毒就是她,或者是她背后的人下的,现在出现只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
楚杨想起大年三十那晚,自己是亲眼见到余笙被吸入女刺客体内的,再次肯定道:“不会。不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出宫一趟?宫里都安排好了?”
“你就放心吧,圣医谷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派,况且还有你拨给我的暗卫。我急着出宫是因为”宁修下意识放低声音,“老皇帝写下遗诏了。”
楚杨翻书的手猛的一顿,很是吃惊,“这么突然?!”
宁修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也不算突然,毕竟他的大限也就一个多月而已。不过写下的场合倒有些出人意料。”
楚杨给了他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是在中元节那晚,皇后主持了家宴”到这儿,宁修顿了顿,因为这场家宴,除了楚杨,其他人皇子都受邀在场。看见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异常情绪后,才接着:“他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当场让人呈上笔墨写下了遗诏,并且当着所有饶面封存了起来。”
楚杨嘲讽一笑,“头一次有些可惜自己不在场,当时那些饶脸色一定很精彩吧。”
“确实。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皇帝钦点了谁继承大统,跟在他身边几十年聊富林公公却可以光凭笔的走向就能猜出大致内容。我注意皇帝写到一半的时候,富林公公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并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他的动作极快极微,若不是我一直注意着,也发现不了。”宁修道。
“那方向只有太子一人?”楚杨反问。
宁修点头,若有所思道:“按理太子是储君,老皇帝退位后理所当然由太子继位,但富林公公眼里的诧异却很反常,好像是事情发生了了不得的变动一样。”
楚杨思量许久,开口道:“我知道了。”
宁修看着他,“你的计划吧,接下来要我怎么配合?”
楚杨摇头,“圣医谷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决不能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扯进朝廷这些破事儿里,你只管隔岸观火就好,需要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宁修没有异议,在医术上他很有自信,但在智谋上,他甘拜楚杨下风。
“我看你出宫议事是假,出来放风才是真的吧。”楚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被拆穿的宁修丝毫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尴尬,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微笑道:“知我者,元佑也。皇宫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我。”
元佑是楚杨的字。
余笙抱着包袱在回廊下坐了很久,久到她都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开门声,忙不迭跑过去。
谁知走在最前面的确是楚杨,她又连忙刹住脚行礼,姿势就有些怪异。
“冒冒失失的什么?”楚杨眉心习惯性的皱起。
余笙看了一眼走在他后头的人,道:“回主子,奴婢还未入府时,有次不心落水,幸得宁谷主相助并借了奴婢一身衣裳,特来归还。”
宁修笑着走上前,“既给了你便是你的,毋须归还。”
余笙摇摇头,“衣裳昂贵,奴婢不敢私留,理当物归原主。况且奴婢身份卑微,这衣裳以后也没机会穿,留下也是浪费。”
“你也知道这衣裙昂贵,已经穿过如何归还,难不成我还能把你穿过的转送给第二个人?”宁修不接。
余笙正欲再些什么,手上忽然一轻,却是楚杨那厮拿走了装着衣服的布包。
他把布包扔给立在门边的随安,淡淡道:“区区一件衣裳,平王府还是能拿得出来的。随安,把这衣服撕帘抹布,去库房里挑几匹更好的归还给宁谷主。还有,送客!”
宁修本来还对余笙那身医术挺好奇的,想坐下来深谈一番,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便顺势告辞。
不过在走之前,带着趣味和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楚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