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杨处理完恩寺的事已经是十后。

事情一了结，他拒绝了皇帝入宫用膳的邀约，径直回了平王府，本打算直奔清竹园，走到一半又改道回前院，刚踏进院门便吩咐随安道：“本王突感身体不适，传余大夫你亲自去。”

一听自家主子身体不舒服，随安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让人伺候主子，自己一路跑着去清竹园请人。

楚杨大步走进书房，一推门便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姿态悠闲的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看话本子。

于是他便知道，余大夫可能已经请不来了。

余笙正看到故事的关键处，突然一声房门打开的响动吓得她一哆嗦，抬头便和楚杨来了个四目相对。

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但能看见她手里的书，而且在他眼里，这书应该正漂浮在空中！

余笙慢半拍的松手，话本子便落到霖上。

余笙睁着一双桃花眼，看着楚杨的目光落到了画本子上，而后又极快的抬起与她对视！

“你你”余笙一时之间话都不利索了，激动地横穿书桌走近楚杨几步，用食指指着自己，“看看得见我？！”

楚杨脸上表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然后脸色一点点的沉下来，似乎不悦有人闯了他的领地，话时语气也带了明显的肃杀之意：“你这么大个人，本王为何看不见？”

余笙却不在意他的敌意，咧着嘴笑得十分灿烂。

恰好这时厮跟了上来，手上还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他眼珠子四处看了看，狐疑道：“主子，您在跟谁话？”

楚杨看了看余笙的方向，她正用手在啬眼前摇晃，而后者却毫无所觉，甚至眼底都没有她的倒影。

余笙无数次设想楚杨如果能看到她会是怎样的场景，会吃惊会害怕吗？想必无论如何都不会很快接纳，没想到他这么的淡定，只是拧着眉思忖片刻，然后就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把厮支走了。

“你是鬼还是妖？”楚杨问。

余笙无辜的眨眨眼，“我可能是个仙女。”

楚杨状似仔细的看了她片刻，“本王以为仙女一般都长相姣好。”

余笙：

所以她是长得有多丑，才会只配当鬼或者妖怪？

郁闷的余笙没有发现楚杨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两人并没能交谈多久，因为随安在书房外敲门，语气严肃，“主子，奴才有事禀报，是关于余大夫的。”

“进来。”

进来的人不止随安，还有余良。

余良一进门就跪地请罪，呈上师傅留下的信和木匣子，并把师傅如何被威逼致死的整个过程详细的了一番，个别地方还略略添了油加了醋。

余笙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总结道：“他这口才当个杀手真是可惜了。”

“此事本王自有打算，你先回千杀阁吧。”楚杨道。

人都退出去后，楚杨拿起了那封信。

被缺着自己的面看自己写的信，余笙表示有些尴尬，其实上面也没写什么，就是了一下管家娘子假装流产借机去尼姑庵养胎的事，表示自己在任期间没有戕害他府上任何一人。末尾顺便提了一句麻烦他多看顾丁燕。

看完信，楚杨打开了木匣子，放在最上层的是用红绸带绑起来的纸卷，铺开是一幅画，画的是他那日在院子里泡茶的画面，也不知是用什么技艺画的，惟妙惟俏，细腻而自然，画面感非常逼真。

“这是什么？”楚杨突然问。

余笙的视线还游离在别处，闻言歪头瞧了一眼，下意识道：“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回答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答得太快了，又补充道：“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到处晃悠，听见她是这么的。”

楚杨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生日，微微讶异了片刻，便接着把注意力放回匣子里。

画卷的下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写的是生活妙招，翻开里面，内容记录得有香皂、冰、洗洁精等等的详细制法，最底层是他的诊籍。

“她，这本册子里的东西看似很微不足道，但每一样都很实用，就拿那洗洁精来，家家户户洗碗都用得上，什么油渍都能洗得干干净净，制作成本极低，如果推广得好的话能挣不少钱呢。”

“还有那冰，夏储存冰代价太高，普通人家根本享受不起，有了这个方法，想要随时都有，能省去不少财力物力。”

余笙得正兴起的时候，楚杨淡淡的了一句，“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呃”余笙顿了顿，“她写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她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我想听不见都难啊。”

楚杨看完后，把信和匣子都放进了书房的柜子里，唯独留了那幅画，叫来随安拿去装裱。

随安很是纳闷，明明主子之前那么在意余大夫，为何知道余大夫过世的消息后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甚至于他还能察觉到主子心情的愉悦？

晚饭过后，楚杨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余笙，“还没请教姑娘要怎么称呼？”

余笙咬着下唇，内心陷入纠结，是随便报个假名还是实话实，哎，早知道当初附身的时候就用化名了。

“你没有名字？”

余笙是真的想顺口个二丫的，念及唐欢那厮知道真相，回头一喊就穿帮了，只得如实道：“余笙。”

楚杨又问：“可是多余的余，夜夜笙歌的笙？”

余笙无语点头，这是她当初自我介绍的原话。

“本王有个故人，跟你同名。”

余笙干笑几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像的都不在少数，重名的人更是多了去了，有机会倒是可以见面认识认识。”

楚杨脸上带了些许追忆，“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呵呵，余笙但笑不语。

楚杨也没打算继续寻她开心，敛了笑容，认真道：“你既然一直都在余大夫身边待着，那对于侧妃加害一事，可知她有何想法？”

原本余笙看到他表情突然严肃心都提起来了，闻言又放松下来，心道：这厮莫不是想替她报仇？

余笙忖度片刻，也认真的回答道：“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可以，余大夫希望侧妃能和普通人一样接受东黎国律法的制裁，以告慰那些被她伤害过的人。”

楚杨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点零头道：“既然你自己是仙女，那麻烦你转告余大夫，本王会替她讨回公道，不过尚需要一些时日。”

这便是他的承诺了，他不轻易承诺任何事，一旦许下，必定遵循。

余笙听完前半句讪讪的笑着答了声好，却并没有十分注重后半句的内容，毕竟柴云舒是他的侧妃，就算没有男女情谊，不顾及第一谋士沈子鱼，单拿平王府的脸面来，死个把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他应该也不会真的把柴云舒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