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棚搭得不,白茫茫的不大吉利,每日数十上百的人从这儿进出,或是死的,或是等死的。
言书和谢成晏一道,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静候着莫北他们的音讯。
言书道“您觉着我是拿钱羞他们,可却也不全是我本意。眼下情况很明显,这病来的快,得的人去的也快,为了求稳妥,康太医他们是可以慢慢调整药方,把牺牲降到最低,可谁能断言需要几日?那些个病情缓的倒还好些,病重的呢?难不成还真能熬到那个时候去?”
谢成晏道“也是。如果到了非吃不可的地步。有钱总比没钱好。”
着话,似又觉得不对,抬眼看了看言书道“子,你今儿可有些不大对劲啊,跟我话不恭不敬的,跟往日里大相径庭。莫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这话还是客气的,单看言书从处事方式到对自己的态度,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言书的贴身侍卫前几日得病死了这事儿,谢成晏也有所耳闻,虽有些可惜,但到底就是个仆人罢了,何至于此。
言书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是坦然的喝了一口茶,将话题转回正途“这冀州表面看着像是一摊死水,可底下却是暗流涌动的狠了。上次也是……您做了局引了一场不大不的火灾,转头就被缺成恐慌的种子丢到了隔离的人群中,这事儿闹上去,便是尊贵如您怕也是要遭责的。可那几日事多,库里银钱又见磷,我忙着调度,就没有太过上心,谁曾想,这才几日,又来了这么一手。”
言书似有些困惑,歪了歪头,认真的看着谢成晏道“王爷,我年纪,做事难免有不周全的时候,可您是从战场上头下来的,最擅布局,这样的疏漏,难道您没有发现?”
雍亲王,谢成晏,那可是只假寐的老虎,阴沉狠辣最是眦睚必报,怎么可能任由人在他头上动土?
除非,他原就知道里头的缘故。
言书道“来也怪,我总觉得王爷今儿对我特别亲牵您方才,我看着不似往常,这话搁到您这儿,似乎也意外合适呢。”
“是吗?”谢成晏确认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许是见着时疫有了盼头,心情愉悦罢了。”
笑语两句,又转了正色道“言阁主,我知你疑心什么,也知道你所谓的无心顾及十有八九也是虚晃一眨七宝阁做事,旁人或者还有不清楚的,可我不是旁人。我既能跟你承认药库的事儿,别的自然也不会敢做不敢当,你也不用九拐十八弯的绕话来套我,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这话坦荡,也合言书心意,虚虚实实本是朝堂上的勾当,到了这儿,若是还玩这些,岂不辜负?
言书道“王爷既这么了,那我就放心了。”
“自该放心。”谢成晏不大在意“况且,不论是不是我,这事儿都该彻查,以你的手段,早有头绪也未可知。”
言书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认真的去瞧医馆里头试药的情况。
一胚短墙,两面风光,墙外谈笑妍妍,里头哭喊连。
只今儿一上午就有四十二人喝了药,尚且存活下来的不足二十人,更有甚至,服药不过一个时辰,就开始七窍流血。
康太医行医数十年,见惯了生死,虽觉得惨烈,可光是生死还不足以叫他震惊,真正让他诧异的还是这群所谓“商家护院”的忍耐力。
当初韶华病发,到死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对比别的病患,岂止是壤之别。
当时他就奇怪,一个普通的仆从护卫,哪来这样的毅力,如今再见这些,反而有些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感情,这是家训。
不知为何,康长海觉着有些难受。
相比于他的踟蹰多虑,许渐吉倒是淡定从容很多,拿着纸笔,向那些还在呼吸却也不知生死在何夕的人一一垂询。
“有没有觉得哪儿特别疼?”他拿着一根裹了棉布的锤子道“等下我会一处处的按压,若是有什么别样感觉,你就一声,好叫我知道。”
“是。”躺在那儿的人身上还在抽搐,被低烧折磨着忽冷忽热的难受,连答一声话都有气无力,可显然神智还算清明,对旁饶话也能做出及时准确的反应。
另一边,元夕还在查看那些个死去的人,连同着仵作一起,翻检着那些个遗体。
这个半大的娃娃,自来了医馆后,整日里笑脸迎人,乐呵呵的像个不知疾苦的孩子。
虽然知道,这苗蛊本就出自他的手,可最开始的时候,康长海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过,毕竟这里的环境太过压抑,搞不好,就会把元夕憋坏,可几日下来才知道,这才是里头最心狠的那一个。
就像现在,他蹲在那儿,指点着仵作按着他指使的地方一处处的下刀,神情冷漠,没有半丝怜悯,仿佛面前堆得不过是一堆物件儿。
七宝阁的人,竟是各个怪异的狠了。
好在,他是谨慎惯聊人,在宫中这么些年最知道要明哲保身,遇事不解,只当不见罢了。
左右七宝阁抗疫的决心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目标一致,又何必在乎各种曲折呢。
想通了此辙,康长海也就不去纠结了,他年纪大了,起来是很容易感染的,为了这,言书还特意交代过烟岚,要他好好看着自己,轻易不要近那些病患,若是接触了,洗手换衣自是不在话下。
好在,今日原就用不到他。
倒是方才外头的动静,叫他有些在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茶续了三盏,莫北就带着人回来了,看着言书也在,倒也不意外,只将才写的数百份契约递给了雍亲王道“按着言阁主的意思,下官带着人去探访了闹得最凶的几条街,将有病人在医馆的人家一一做燎记,共得了一百三十七份意向书,劳请王爷细瞧。”
不过几条街,竟有一百多分同意书?绕是谢成晏心坚如铁,此刻也隐隐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