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锦年特地让阿威带着他去了那片山崖,他站在崖壁边,盯着下方的万丈深渊,眸色沉沉。慕展颜曾经悬在这块崖壁上,倘若真的坠落下去,此生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到这个人了。
“是罗云阳拉住了她?”肖锦年神色冰冷。
“是,肖总,两个人都挂在了悬崖上,如果不是罗教授,恐怕凶多吉少。对不起肖总,是我工作没做好。”阿威一脸愧疚。
“如果不是你们,恐怕他们两个都凶多吉少,在这种地方,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你不要自责。以后你就跟着展颜,我不在的时候,代我护她周全。”
“是!肖总!”阿威重重点头。
“罗云阳伤的怎么样?”
“那只手伤的很严重,深可见骨,罗教授真是让人敬佩,常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肖锦年微微笑了,以前骂他是书生,这书生意气又何尝不是义薄云天。
“带我去医院看看他。”
“好的,肖总。”
肖锦年又向那深渊望了一眼,只见一线云彩飘然而出,悠悠荡荡舞动在虚无中,像极了一道白练。
罗云阳躺在病床上,一看到肖锦年立马坐了起来,面上尽是愧疚之色。
肖锦年示意他躺好,略显随意的说:“放心,我不是来扒你的皮的。”
罗云阳似笑非笑的瞧着肖锦年,又一脸狗腿的恭维道:“肖总大度,多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你有何过错?!我还要多谢你救了展颜。”肖锦年嘴角一抹笑,眼神却极为冰冷。
罗云阳讪讪的看着他,愧疚而又真诚的说:“是我带她入险境,你几次三番的警告我,我没有听你的。”
肖锦年微微点头,一改往日的冷硬,面上尽是柔情万种:“展颜是我的妻子,我不管她多有才华,多有天赋,我首要的任务是护她周全。这么说吧,我宁愿她一生平凡度日,也不愿她绚烂如昙花一现。”
“可是肖总,展颜注定不凡,你应该很清楚。”罗云阳极一脸认真。
肖锦年微微笑着,极是淡定的说:“凡与不凡,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罗云阳不禁低下头,好久才说:“就算您再经天纬地,也不应该决定她的人生。”
“这话还真是孩子气,怪不得展颜与你交好,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伤的不重,几天就好了。”罗云阳举起手晃了晃,脸上是明朗的笑容,又忍不住问:“展颜怎么样?”
“还好,多是擦伤。谢谢你罗云阳,如果不是你,展颜恐怕已不在这人世间了。”肖锦年面无表情,声音低沉。
“肖总,对不起,我不该带她来,以前我不理解你的担忧。可是,在展颜挂在悬崖上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就明白了。”
肖锦年微微点头,沉声说:“我会带她回国。”
“我知道,展颜前段时间告诉我了。“罗云阳一脸晦暗,忽然又急切的看着肖锦年:“她可以去做老师,去讲课,但请您千万不要把她圈在肖慕园里,那实在太可惜了。”
“我知道。”肖锦年起身离开。
罗云阳望着病房里惨白的门,一脸颓败,那个他愿意为她去赴死的人要走了。走得远远的,从此天各一方,似乎真的遥不可及了。
就在罗云阳暗自哀叹时,还不知道医院门口蹲满了等着采访他的记者。两位全球著名的植物学家被军用直升机送到医院,这消息便不胫而走,一群记者堵在医院门口,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说是不小心坠落悬崖,也有八卦说是在山中殉情,总之传的沸沸扬扬
肖锦年坐在车子里,看着医院门口呜呜泱泱的记者,眉头微皱,很快相关部门便弹压了此事,一个字也不准报道出去!
这件事总算被压了下来,肖锦年又在林芝待了两三天,便要带慕展颜回康城。慕展颜自然不愿意回去,她至今还未见到罗云阳,他们一到医院,罗云阳便被推到了手术室。随后又来到御景天,她还不知道罗云阳伤怎么样,只记得那只血肉模糊的手。
“你不用担心,虽然那两个研究生已回剑桥,但阿猛一直在医院照顾他,他过两天也会回英国的。”肖锦年柔声安慰。
“肖大哥,我想去看看他,不看我不放心。”
“好,我带你去。”
慕展颜来到医院,就看到罗云阳躺在病床上,右手缠满纱布,左手挂着吊针。罗云阳微闭的双目忽然睁开了,露出明亮的眼眸,轻轻叫了声:“展颜”。
“云阳,你没事吧?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刷试管了,我帮你刷。”慕展颜轻声细语的说着,不觉就滴下泪来。
肖锦年垂下眼眸,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怎么又哭了?”
“我没事,就是刮伤,刷试管不影响的。”罗云阳故作轻松。
慕展颜不由的翘起了唇角,小声嘀咕道:“你还嘴硬,我都看到了,流了那么多血。”
“真的,不骗你,我后天就回英国,有阿猛陪着我,你不用担心。”罗云阳一脸豪迈。
“那你这样坐飞机可以吗?”
“可以的,放心吧,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那我先回康城,然后就回剑桥,希望我回去的时候,你还能给我刷试管!”慕展颜苦着小脸,竟像是在撒娇。
“好,你放心吧肖太太,绝对没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这边医生推门进来了,罗云阳一脸诧异:“我刚换过药。”
“不是换药,罗教授。”那医生看着罗云阳,欲言又止。
“展颜,我们先出去吧?”肖锦年柔声说着,轻轻握住慕展颜的手。
慕展颜没有动,清亮的眸子盯着医生:“什么事?说!”
她的声音清冷,眉宇间隐隐一丝英气,肖锦年不止一次见过她这种神色,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好像不再是她,好像躯体里沉睡的另一半灵魂在苏醒。
“哦,是这样,罗教授的血液化验结果不太好,我建议他再做一下其他检查。”那医生有一丝慌乱。
慕展颜回头望着罗云阳,紧紧盯着他。
“是这个啊,我当什么事呢,好像是有一项指标在标准范围外,从小就是这样,医生也说不出来什么。”罗云阳笑着解释。
慕展颜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下,又看向医生说:“需要做哪些检查?他现在就去做。”
罗云阳死命的向医生使着眼色,那医生微顿了一下说:“最好是等手上的伤好了再做。”
“对,等到英国我再去做,那边医生也了解我的情况。”
慕展颜微微点头,又一脸担忧的看着罗云阳。罗云阳忽然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说:“两位赶紧走吧,我都快困死了,这点滴打了特别容易睡觉。快点,快点,本少爷要睡觉了。”
“我们快走,干儿子要睡觉了。”肖锦年满面笑意的将慕展颜往外拉。
“肖总你不地道,又占我便宜。”罗云阳边躺下,边不满的嘀咕。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慕展颜在门外站了好久,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流,里面的人救了她的命,他明知道他也可能会死,可是他依然没有放手。肖锦年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把她拥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
罗云阳静静躺在病床上,知道慕展颜就在门外,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微微转着头,看着洁白的四壁发呆,终于闭上双目,眼角一滴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