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医者仁心(1 / 1)月光波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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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京畿之地是天子脚下,有人染上瘟疫朝中竟丝毫不知?官吏驱流民出境?”温庭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前些日子出了些问题,并不能感知外界,今日匆匆赶至,还未了解时局。此事怕是有些蹊跷,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先生莫急,”看着温庭湛的脸色,楚烨也快速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当下打起精神不敢怠慢,“我听到的消息并不全面,只在街角看到有皂吏带刀驱逐百姓,前去询问才得知是染病的流民。那些流民不敢停留在城中,便聚集在了城郊的银鞍寺中,重病和病逝的已经被官吏扔进了乱葬岗,看起来应是风寒所致,富商郭廿二在此施粥,其他便不知了。”

温庭湛脸色黑沉,她的主要势力在并州和边境,星陨阁虽然暗中渗透,但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当年没有主事者的星陨阁根本无力占领,她才接手不到两月时间,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打通京城的暗线。思考片刻,温庭湛终究坐下来掐起了手诀,鬼神之法,本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的,但现在,这已经是她唯一的手段了。

楚烨看着他起了手诀,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惨败下来,心中焦急如焚,恨不得以身替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温庭湛便在楚烨焦急的目光中睁开了眼,楚烨看着他用长袖掩着唇轻咳了几声,待青袖移开时,苍白的唇上已沾染了靡丽的血色,楚烨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失态地高声唤道:“先生!”

“无妨,”温庭湛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眉宇间带着些许倦怠的神色,“此次瘟疫来自于允州流民,允州水患,官府依旧征收重税,流民失地,途经丰州来到京城,长途跋涉感染风寒引起瘟疫。现下不仅各府下人有所感染,连几家的小姐公子也有牵连的,这其实是一次好时机啊。阿烨,你可习过医术?”

“还未来得及,烨先学了账册和一些处理政务的方法,前几日又了解了当朝的关隘、州县,本欲这几日晚间习医的。”楚烨摇了摇头,说了自己学的过程,顿了顿,他有些好奇地询问道,“先生可是要烨先行学习医术来救治百姓,以博一个好名声?”

“不错,”温庭湛颔首,“但让你习医并不只想让你精通医理以救治他人,更要让你树防范之心而立仁爱之德。防范的是身边贴身婢女、侍卫的背叛,他们可以在你的饮食衣着上做手脚,仁爱是为仁爱百姓,惠及世人,百姓并不会在意王座上的人,但是他们关心自己的生活。不到逼不得已,百姓是绝不会暴动造反的,而大量的流民,可以作为预警。”

看着楚烨认真的神色,温庭湛的脸色稍霁:“你现下不会医术也无妨,这一次,我便先替你出手配药,你穿上斗篷掩去自身特征后前去配药救人即可。自明日晨起,若是当日无甚要紧之事,你便早上习医,下午习药,晚上习兵法,不懂之处可在膳后请教于我,若有事出门,需之后补上,可有异议?”

楚烨看着眼前人,他不需要把脉问诊,甚至不需要手下势力,只要他甘愿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可以轻松地知道曾经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过两人的距离,先生的能力似乎也没有尽头,书法武学、医术兵法,只要他能想到的,似乎就没有对方不擅长的领域,像是九天之上的神祇,垂首世间不过是因为心中的悲悯,他有什么资格去实现自己心中卑鄙的妄念?

“学生领命。”楚烨低头,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他抬眸看着他的神祇,“还请先生多保重身体,莫要为了这些小事伤神。”到底是放不下,楚烨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他在衣袖的遮掩下紧紧攥着拳,心中默念着,若是先生因为他的劝诫不快或是反驳,那他便守礼地退回原地,从此不再、不再……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在他前方响起,楚烨愕然地抬头看去,正看到对方脸上那一抹未及敛去的笑意,青衣的男子一手托腮,斜倚在椅背上,他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调侃:“多谢阿烨关怀,我无妨的,不过是多休息几日罢了,不必如此担心。”

那个晴光映雪的笑容仿佛一个惊雷在脑海中炸开,热烈的情绪像是失控的大火,几乎一瞬间席卷了大脑,燃烧尽了一切理智的想法。

管他是神祇还是鬼魂,楚烨心道,我就是看上了这个人,他人会说我的卑鄙无耻龌龊下流,这都没有关系,什么人鬼相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便不得好死,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用尽一切计谋,我也要让这个人心甘情愿地为了我留下来,不管他对我是什么感情,不管我最终下场如何,我只要他留下来,我爱他啊!

他要把这一束染尽月华的清辉拖进世间的污泥里,拖进属于他的黑暗肮脏的世界,楚烨的心跳一声声地在他耳鼓旁震响,连妥帖藏在袖中的手都在轻微地打着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到底还存着一些神智,他抿了抿唇,依着自己素来的乖学生形象,克制守礼地躬身告退,顺手轻轻地带上了门。

温庭湛丝毫没有意识到楚烨的心情变化,待对方告退后,她兀自取来笔墨,细细写下了治疗这次瘟疫的药方。随着在宣纸上蔓延的墨痕,温庭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得难看了起来,鬼神之事不诉人间,她这一贴药方,起码要改变上百人的命运轨迹,虽是功德,但随之而来的命轨反噬却不是能够轻易承受的。

口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视线也慢慢斑驳地黑了下来,温庭湛提着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写下去。

她在现代的时候,是零号力排众议,亲自施药给了她一个机会,虽然对方只是举手之劳,但到底是拉了她一把。后来到了古代,教她学医的老先生知道她的记忆,却依旧替她遮掩,甚至最后在那场众叛亲离的战役中,耗尽心血替她以金针续命,最后因为精神不济死在了溃败的乱军中,医者仁心,现在,她也想,拉别人一把。

天机动荡,沉闷的雷声在窗外响起,温庭湛的神智愈发模糊,她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凭着自己仅剩的意识,摸索着一点一点补完了药方,还差两味药材,还差一味,四个字,三个字……“钱”最后一笔长长的划开,她已经再没有精力去补上最后一撇了,天上盘旋的闷雷狠狠砸落,酝酿已久的大雨倾盆而落。

感应到变化的文铭宇指尖一动,脸色大变,他强行结束了打坐,不管体内尚未平静的内息,直接用出了神行符,从谢家几乎是拎着完全在状况外的谢芷汀出门,给他塞了一块压制阴气的玉佩,再一张神行符来到了那个小小的别院,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匆匆赶来的楚烨刚好看到门开的情形,他的先生无知无觉地趴在桌案上,纸上还侵染着他的鲜血,一头青丝散落,手中的湖笔墨汁未干。他的目光瞬间呆滞,而那位被道人半提在手中的老者已经极凄厉地失声唤出了先生的名:“子澄!”

那道人略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语气中毫不掩饰焦心:“还是来晚了。”他总算是放过了老者的衣襟,任那老者跌跌撞撞地走进屋内,死死抓住了先生垂落的衣摆,自己则大步跨进了门内,抓过了昏迷着的先生的手,将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腕脉。

谢芷汀的心跳都快停了,这么点时间未见,眼前的人就是一副苍白空洞的样子,青色的宽袖长袍下空荡荡的,仿佛是几十年前那具冰冷的尸首,彻底引燃了他心中经年的噩梦。他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再顾不得自己在大雨中被好友拎着一路飞驰的狼狈,只是脚下发飘,踉跄着进了门,直到文铭宇的手搭在了对方的脉上,才极为迟钝地缓过些神来——这人还没有真正出事,还能再救一救。

文铭宇把完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一脸魂游天外的谢芷汀的肩膀:“她还活着,子兰,只是损耗实在有些大。她已经有了实体,若是这几日不要再抛费旁的心思,只在家中静养的话,至三月十四便能恢复如常。”

“活着便好,活着便好,”谢芷汀狠狠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退开几步,“我是不是,不能离她太近?”

文铭宇看着好友难得惶惑的神情,心下微叹,到底有缘无分呐:“无事,子兰,你怀中的玉佩便是为了压制。你以后,还是可以和她接触的。”

谢芷汀终于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用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重新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谢家家主,他看向身后尚还呆滞的少年,轻声询问:“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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