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天罚再临(1 / 1)月光波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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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文府门口,楚烨甚至等不及车夫慢慢吞吞的动作,一掀帘子,自跃下马车,叩响了文府的大门:“楚烨求见文家家主!请文家主救救我家先生!”

文府自不再出仕后,便改做了道人,故门口也未曾安排杂役,楚烨在门口一遍一遍地大喊,竟是毫无回应。渐渐凝聚起的乌云中炸起了一个响雷,楚烨心头一悸,想起了前日先生昏迷过去时的场景,手指慢慢变得冰凉一片。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恐惧,继续一边拍门一边努力嘶喊着:“开门!开门啊!文家主救救先生吧!”

依旧无人回应,天色却是愈发阴沉了起来,凌乱的闪电在天际划过,不多时便是瓢泼大雨。楚烨死死抿着唇,倔强地站在雨中,任凭身上的衣衫在雨中湿了个透彻,被雨水打湿的乌发一绺一绺贴在他的面颊上,更显得他狼狈可怜。

温庭湛在一片昏沉的剧痛中醒来,压着嗓子咳了几声,抬头却未见楚烨的身影,正迟疑间,响亮叫门声顺着车帘的缝隙和着冷雨一起飘了进来。

温庭湛:……

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淋了多少雨了,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罢了,也算不上交易了,就当是,心血来潮收个小弟子好了。她召出了自己的那柄凝渊,以剑支地,总算将自己勉强从车座上那一堆软软的被褥中解放出来,伸手便撩开了帘子:“阿烨,走,回家了。”

楚烨听到先生的声音的时候倏然一惊,他豁然转身,正看见那人苍白修长的指节轻轻撩开车帘,露出半张精致的病容,半截瓷白细瘦的手腕掩进了宽大的长袖里,长发顺着白衣滑落,几缕青丝垂落在半空,更显得整个人脆弱异常。

楚烨想也不想地跃上马车,揪着帘子的时候顺带将手上的水渍蹭了个干净,这才敢远着身子将先生扶到软座上躺好,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再过给了本就病弱的人,楚烨在对面的车座上远远拣了个角落坐好,一叠声地应着:“好,回家、回家,我们回家。”

温庭湛竭力扯出了个笑容,经脉中肆虐的痛意和乱窜的阴气让她极度不适,她现在的本源阴气实在是少得可怜。一大半在刚醒时便给了谢芷汀,刚刚又用了些许给郭家的小孩儿改命,再加上前日天罚中消耗的那一部分,现下能够用来压制的委实不多。

她颤着手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唇,听着车厢外滂沱的雨声和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心知为那小孩改命的天罚已经到了。温庭湛看了一眼脸色冷肃的楚烨,暗暗苦笑,这次,身边这小孩儿估计是要被吓坏了。

毫无预兆的剧痛让她猛地眼前一黑,马车很应景地狠狠一晃,温庭湛一手支着车中的案几,才勉强让自己在一片混乱中稳住了身形。她低低呻吟了一声,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狠狠呛出了一口鲜血,在昏迷前最后的清醒中不无自嘲地想,上一世最后的时光里都没有这样狼狈过,没想到这一世身为鬼魂竟是体会到了缠绵病榻的滋味。

很快,所有的思绪就都被脑中泛起的黑雾和剖心剐骨的痛感掩盖过去,她浑浑噩噩地陷进了一片无光的黑暗里。

楚烨看到温庭湛从软座上滚落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现下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湿意了,他猛扑上去,在对方落地的前一刻方才险险将人一把抱在了自己怀里,素来镇定的声音都变了调:“先生!先生!”

这一次,那人当着他的面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甚至再没有力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半哄半骗地说上一句“无妨”了。他赤着眼睛,冲着马车外再一次大吼道:“去谢府!快!去谢府!”管他什么计划筹谋,管他什么明枪暗箭,他只知道,他怀中的这个人,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出事!

谢府自然是有门僮的,看着一个衣饰凌乱却依稀可见原先气质的公子哥儿跳下马车,冲到他们府门前,近乎崩溃地大喊着求见谢家家主,僮仆们自是不敢怠慢,一边请人先进去歇息,一边派人快速入内通报了家主。

不一会儿,谢芷汀就打着伞匆匆从家中赶了出来,旁边还追着一个捧着暖炉哎哎叫着老爷的小厮。他一见满身狼狈的楚烨,便不自觉得皱紧了眉:“这是怎么了?”

“谢家主,求您救救先生!救救先生啊!”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楚烨憋了许久的泪水顺着贴在额际的鬓发淌了下来,他像一只夜里迷了路又失了庇佑的小兽,可怜兮兮地呜咽着,“我劝不住先生,先生陪我救治瘟疫的时候出手伤了对我有恶意的流民,又去郭家见了郭家公子,还替他治了病、改了命,我劝不住他啊!”

谢芷汀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抓起就快要滑跪在地上的楚烨的衣领,几乎忍耐不住自己的怒火:“她人呢?我问你,她人呢?”

人自然是在的,谢芷汀掀开车帘的时候几乎被车厢内浓郁的血腥味冲了个趔趄,他侧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那人瘦削的身躯,对着随侍在身边的小厮吩咐道:“速去取我的拜帖,遣人去文家请寰逸前来一叙。”

说罢,抱着温庭湛,在身边小厮的伞下快步走去,将人放在了温暖的内室,他替对方仔细掖好被子,这才略松了口气,在床榻边寻了一处空余的地方坐下。温庭湛的难以说服他是亲自见识过的,一旦决定好的事基本上无人可以说服,可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不忿,看着床上人苍白单薄的样子,谢芷汀心中升起一股无可遏制的怒火来。

“楚,烨。”谢芷汀一字一句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她既已将你当做了学生,我本不该越俎代庖,可你这学生做得,也未免太过轻松了。”他张张嘴,还待要再说些什么,可看着楚烨苍白的脸色,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其实不只是楚烨,他们这一代的,谁又不是这样呢?

躲在温庭湛的背后,看着她带着镇远北军戍守边疆,凭一己之力,用血肉之躯撑起牢不可破的防线,自己却在京城,坐享着胜利的果实。更有甚者,想要抢夺那人用性命拼下的功劳,分食着为数不多的军需粮草,还嘲笑着她的不识时务。

那时,从来没有谁,想过拼着自己被前朝厌恶,来护一护她,替她分担一些重量。他自称是那人的兄长,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次次出生入死,最后用生命成全了温家的忠义。到最后,他甚至连温家的血脉都没能护下,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楚烨?

他的思绪被重重的开门声打断,抬起头,正对上踹门而入的文铭宇,甚至还有闲心腹诽一句——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极轻地舒了口气,他站起身给对方让了个位:“来得正好。寰逸,你且来看看她吧。”

文铭宇眼神在昏迷着的人身上一扫而过,先极重地松下一口气:“活着。”这才拉过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将三指搭了上去,片刻后,神色微有些凝重:“她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好事了?这脉象,撑不撑得住看今天了。”

屋内剩余的两人倒是反应一致:“什么叫撑不撑得过看今天?!”

文铭宇忽然笑了出来,他极无奈地吐了口气:“她前些日子才刚遭了天罚,今日又动用了自己的能量给谁改了命轨,所以今日便是第二次天罚。她要是能撑过去,随后来的功德足以保证她自身的基本安全,但如果撑不过去,魂飞魄散,这功德自然也就和她无关了。我还算是来的及时,先将她唤醒,这一夜都要保证她神志清醒。”

文铭宇的指尖亮起淡淡的温暖的白色,他伸指一点,乳白色的光芒正正落在了温庭湛的额上。细细的鲜血顺着温庭湛的唇角流了下来,她皱着眉,轻轻“唔”了一声,到底还是极艰难地睁开了眼:“寰、寰逸?”

文铭宇的脸色也是苍白无比,他的灵元在进入温庭湛体内的一瞬间,就受到了天罚的无差别攻击。仅仅半炷香的时间,灵元就已经收到了重创,痛感顺着指尖传了过来,他很难想象前日一直在忍受着这种猛烈痛觉的温庭湛是怎样保持清醒的。他沉沉地吐了口气,哑声应道:“是我。”

“何必呢?”温庭湛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随即正色道,“我无妨的,你们且都不必守着我,赶紧去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她的意志力是在杀手时期就锻炼出来的,基本上只要有生还可能,她又还有求生欲,就根本不会有事,没必要这些人一个个地都盯着她。

“去睡?”谢芷汀还是首次在她面前露出嘲讽的神色,“又是改命轨又是救人,我们子澄本事可大得很呢,没人看着我可不敢放心。”

温庭湛在谢芷汀堪称冷厉的目光中默默噤了声,罢了罢了,到底是她的错,这些人不放心也是该的,她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躺好,闭目养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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