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自请戍边(1 / 1)月光波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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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收起,眸中带着玩味的色彩,再配上一把折扇,怕是可以看做是那些听书的风流公子了,众人尽皆黑沉下脸来。楚烨环视一周,见朝中再无人发言,几个老臣的目光已带上了浓厚的敌意,这才摸了摸鼻尖,敛起了面上的三分笑意。

他手握笏板,振袖出列:“诸位争来争去,说到底,也不过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只知边疆战火连天,危险万分,尽皆不愿涉足,却又想像前朝镇远侯一般一战成名,好为自己的家族后裔博个好前程,故将朝堂当做是讨价还价的市场,在此为了这样的事情争论不休。”

“你——”宁相本就是主和派,他向是将楚烨当做是后院中那个自己可以随意欺压折辱的婢生子,被人这样一羞辱,登时便拉下脸来,踏前一步,扬起了手掌,正想要将自己的怒火悉数发作,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地一把捏住。

宁相抬眸恨恨地看过去,却是正对上楚烨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由得一哆嗦。楚烨的动作和他脸上和煦的笑意分毫不符,他用力捏了捏那人的手腕,听得手中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心中全是沉郁的怒气:“烨可还没有说完呢,父亲这便急了?”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真切的冰寒和怒火:“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放弃了潼关,放弃了温家军,任由西凉在边疆开出一个口子来,西凉人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难道京城就一定安全么?潼关之后,并州境内再无天险,而京城,离潼关城也不过只有一个并州!”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懂事,也是老夫没有教好你,”宁相嘴角勾起一个诡谲的笑意,“夫为国家者,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夫如是者,便是西凉蛮夷,亦能化之以德,则国家安如磐石,虽有残暴之国,又何足惧哉?”

楚烨脸上的笑意愈深:“宁相此言差矣。且先不言父慈子孝,父慈在先,子孝为后。烨自出生起,小时由家母哺育,后来由先生教养,便未曾受过宁相半点恩惠,何来宁相未曾教导好烨这一说?夫国家者,先国后家,忠孝者,先忠后孝,为国之计,谈何年纪?”

他看了看满面赤红之色的宁相,勾了勾唇,又下了一剂猛药:“若是感化当真有效,又要军队何用?宁相执意认定应对这样的蛮夷之人以礼相待,以德相化,不若等西凉攻到我大楚京城时,请宁相出城,来感化他们心甘情愿地认输退兵试试!”

宁相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气得胡须倒竖,喝道:“竖子无礼!”

楚烨并不睬他,毕竟之前自己已经占了这样多口头上的便宜,总不好真将他现在名义上的父亲气倒,他只慢条斯理地整顿了自己的衣服,长袖延展,款款拜倒在地:“臣楚烨今请命,愿带兵驰援边疆,救潼关城于未破,击西凉军于盛极,望陛下应允。”

王座上的楚墨翰朗声大笑,他望向楚烨的目光带了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满意和期许:“好,好,好!好一个‘先国后家,先忠后孝’,好一个‘救潼关城于未破,击西凉军于盛极’,自古英雄出少年,朕如今,可算是见识了。爱卿既有如此抱负,朕必然应允!”

“来人!取朕的剑来,”帝王走下丹墀,拿着利剑,交付到楚烨手中,“朕许你代将军一职,若是见贪官污吏,允你先斩后奏之权!且记住你今日的话!”

楚烨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听到帝王的勉励也没有半分波动,他双手接过剑,就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臣楚烨,谢过陛下恩典,自当不负圣恩,竭尽全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帝王被楚烨打动,决定要出兵,又赐下了尚方宝剑,自是无人敢不重视的。很快,吵吵嚷嚷的朝堂上就定下了兵马粮草等诸多事宜。政令随着内侍的高声唱喏一道一道被宣布下去,楚墨翰把麾下最精锐的五万狼骑调拨给了楚烨,命他就地集结兵力,五日后便出征,驰援边疆,不计代价地守住潼关城。

等到真正下朝时,已经将近正午,出了宫门的宁相狠狠瞪了一眼这个自己从前丝毫未曾放在心上的婢生子,看着周围同僚们看好戏的眼光,心中早已怒火冲天,但又不好违了文人的风骨直面表露,只好假笑着阴恻恻地提醒道:“一路小心,可千万莫要折在了战场上。”

边疆的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便是谋反前的楚家,怕是也未曾见过这等阵仗,他看了看这个婢生子修长的文人身形,心中暗叹了一声可惜,到底是年轻气盛啊,是个福薄的,这样的功勋,怕也是有命拿没命享,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宁家,这样想着,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楚烨在宁相看过来时,就已了然了他心中的看法,似笑非笑着又瞥了他一眼,无妨,总有人是青天白日里做着大梦的,他也不好同人计较不是。散了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自宫中走出,相熟的还互相交头接耳地传递着自己的信息,几人在宫廷外分开,径自家去。

既是已经自请戍边成功,楚烨的心中也大半安定了下来,随口安排了身边小厮奴婢们的活计,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囊,回想起先生向他传的话来。

那人的声音喑哑异常,透着难掩的疲惫担忧,而他似乎也暂时无心隐藏,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向他递了话,甚至对他用了“求”字,这是,又遇上前世什么让他挂心的人了么?想到这里,楚烨的心中竟微微泛起酸意来,他总是逼着自己不要过分关注先生的生平的,可先生到底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他回想起了先生今日在他耳畔传音时的语调,依旧温柔平静,在疲惫还带着一丝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虚弱无力——他几乎可以确信先生前世熟知军旅的经历了。先生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曾查验过前朝世家的资料,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先生的身份,恐怕还是要等什么时候他自己愿意开口告诉他了才能得知,那时候,他也就有能力为他报仇了。

由于边境的军情紧急,即使天色已晚,传旨的内侍依旧来到了别院内,将出征要用到的马具、铁甲和赐下的兵器一并送了来。恭恭敬敬地谢恩接下,又好言好语地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内侍,楚烨伸手慢慢抚着冰冷坚硬的铁甲,心中想的却是那一身温柔的青衣,他的先生向是光风霁月的,只是不知,当年的他是怎样在一片尸山血海中生存下来的。

远在千里外的潼关城,温庭湛正推门走进当年她为自己准备的隐居之地。她当然不会放心让温庭堔一人上战场,早在自己接手执掌军队时,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生活,她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园子,脸色难得柔和了些许,眸光中甚至隐隐透出些许怀念的意味来。

她站在院子的门口,扶着门框,缓缓平复了一下自身的气息,压下喉头的腥甜,向身后被程钺派遣来护送她的几名暗卫打了个手势,遣走了旁人,这才提步进去。

小小的院落虽因无人打扫显得有些荒芜破败,但陈设依旧,一桌一椅都按着她当年的意愿放置,并没有分毫变化。温庭湛轻轻一拂袖,气流自衣袍中呼啸席卷,快速冲散了这里的尘灰和腐朽的气息,檐角的宫灯幽幽亮起,她迈步向内——这院落,终于有了生气。

鬼魂是不需要睡觉的,温庭湛此前长时间的休眠不过是为了更快地恢复,为了弥补自己思虑过后疲惫的精神和消耗的阴气而已。这样的多事之秋,她自然不会就这样放任自己睡过去,她从随身的玉饰中解下了一只翠色的玉哨,轻抚了两下,含在嘴里吹响。

尖利而奇特的哨声瞬间划破了夜色,几乎是同时,城中几座守卫森严的宅子里亮起了灯火,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些年,不管边疆的权柄如何交迭,到底都是师徒相承或是代代为续,几乎所有的掌权者都明白这哨声的含义——温家主家的血脉,回来了。

温庭湛并没有指望这些人来得太快,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她的手下亦或是他们的接任者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实权者,要是没有半点防备地便抢着要来见她才是奇怪。她自顾自沐浴完毕,去了那条缚目的白绫,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将凝渊系在腰间,在石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浅浅啜了一口——托楚烨的福,完全化形的她已经可以像生者一样正常饮食了,只对上西凉的贵族和皇族是不是还会受血脉之力的限制还有待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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