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章 初登帝位(1 / 1)月光波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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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全是二皇子的缘由,毕竟楚墨翰再怎么说,也是在乱世里舔过刀口的汉子,若是这种恍若小孩子摆家家酒的阴谋他都看不透,便不会安然地在皇位上坐那样久了。但毕竟年岁已高,又不像是那些娇养着的世家子,身上本就有着大大小小的旧伤,元配去后,又没个人知冷知热,再加上这般扎心窝子的动作,哪怕抓到了罪魁祸首,也到底是伤到了元气。

精力不济,便是有着充足的权势,对上也是吃亏的,更不用说动手的不只是他那蠢笨无知的二子,更要加上背后站着的老狐狸。因此这几日,知是二皇子联合着手下的世家,在对着他钦定下的太子动手,楚墨翰也没有能力去帮着楚烨反抗,而是将清醒时的大部分精力花在宫掖之中,尽力遏制住宫廷内乱的可能,一面温养身体,一面为楚烨争取足够的时间。

其实在二皇子联合世家动手之时,楚墨翰就已经感受到后悔了,既然注定会反,那么当初兄长为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将温氏一案轻拿轻放,是不是做错了?若不是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若不是这么多年皇室对世家权力的默认,他们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做大。

其他人的心思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都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想什么,便也都没有意义了。但当手下人传信,禀告他楚烨正抱着那柄染了血的凝渊徒步回宫时,楚墨翰终究忍不住苦笑了声,这些年,他对二皇子党和世家的放纵,到底还是让这个孩子和他彻底离了心。

楚墨翰清楚,他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便是楚烨怨恨于他,也是没有办法了,他沉默片刻,便派人去路上拦截,让他不必会东宫更衣,直接进重华殿见他便可。朝堂上的几位重臣也被他派人一一召了过来,年迈的帝王看着手下远去的放下,终于放下心来,在亲信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毫不避讳地以帕掩唇,咳了几声,吐出了口殷红的鲜血来。

几大世家的家主,只要没有参与过对太子殿下的截杀,就都收到来自皇上的诏令,知道这是非常时刻,也不敢拿乔,不过片刻,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皇帝的寝宫外。没有所谓的严密防备,殿门洞开,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床榻上消瘦的黄袍身影,这大概,就是从军中将领出身的皇族独有的自信,禁军安静地侍立在两旁的道路上,腰间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烁。

万众瞩目中,青年太子的身影踏着阳光,从远处走来,带着凛然的气势,面无表情地掠过问安的众人,怀中抱着那柄沾染着血污的长剑,直直朝着殿内走去。不像是父子反目,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倔强地抱着属于自己的、最后坚硬的壳,不愿意放下。

再走近些,那些上过战场又稍显年迈的武将,才认出了他手中的那柄还在微微震颤着悲鸣的长剑,半入剑鞘的缥碧剑脊——这是镇远侯的“凝渊”。兵部尚书冯邵楠后退半步,握紧了系在腰间的笏板,听到剑鸣时,他的心中,涌上了一种无可言述的悲凉。

没有人出言让楚烨放下怀中的剑,他在群臣的见证下,由内侍引着,进了宫殿,如愿见到了已是骨瘦如柴、时日无多的父皇楚墨翰。周围的宫人都被遣散,男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明黄色里衣,靠在柔软的锦缎堆里,见他看来,下意识地露出了疲惫的笑意:“来了?”

楚烨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见他笑意未变,忽然就凭空生出些委屈来。他强忍住自己上涌的泪意,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什么,可瞥见对方瘦弱无力的样子,到底是咽了回去,也没有假作伤心或是尊崇的样子,只闷闷地应了一声,权当打招呼:“嗯,来了。”

楚墨翰瞥了眼他怀中的凝渊,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结局,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眼前这样大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长大啦。是朕不好。这个天下,之后便是你的了。”

楚烨惊愕地看去,正对上了对方深邃、清明而包容的眸子,那些未尽的意思隐含在深沉的黑色里,像是慈和的海洋。你长大了,而这天下,现在,也是你的了,不论你是想着雷厉风行地铲除掉这些世家,还是想着继续妥协,或是用温和一些的方式潜移默化,这都已经是你个人的选择了。楚烨将手中的剑默默抱紧了些,应声道:“儿臣明白。”

他的自称,是“儿臣”,不是楚烨离京前,对他突发的命令略有些赌气的“烨”,也不是几年前,楚烨从他手中接过命令时,带着濡慕眼神的“儿”。楚墨翰心中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时至今日,他也只笑了声,毫不介意地摆手,转移了两人间的话题:“你师傅呢?便是伤了,也使人去请来,抬来也可,朕有事要与他说道几句。”

闻言,楚烨方才还有些柔和的脸色倏忽间冷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榻上的人,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与疯狂:“先生走了。父皇,您不要怪儿臣,儿臣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为温家报仇。包括二皇兄和五皇兄,包括崔母妃,也包括参与的世家和潜逃在外的前朝余孽。”

看着楚墨翰似有些愕然的神情,楚烨的脸上,缓缓绽出了一个嗜血的笑意。他半点也没有说大话的,更何况,这些年,他已经看清了父皇对他的期许,便是平日里因着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得不纵着世家和皇兄,父皇也从没想过要让那些人染指之后要许给他的江山社稷。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这是楚烨第一次,在他的父皇面前,展现出这样的手腕和决断。

经此一役,楚烨知道,就是自己平日里表现得太过温和无害,才让人觉得他作为储君却软弱可欺,才让几个世家觉得对他动手,他并不会发火,这样的事算是有利可图,才让那州牧大起了狗胆,与那不知真假的叛军、与皇兄联合,骗过父皇,谋害皇室的正牌继承人。

不同于楚烨的猜想,楚墨翰眼中的错愕,并不是针对他的心性,而是针对他口中的温庭湛死去的消息。楚烨眼中的仇恨和坚定,让楚墨翰的错愕一点点冷了下来,可到底还是不相信,不相信年少时惊才绝艳,带着几千兵马便能闯过龙潭虎穴的人,最后居然折在了这样小的阴谋算计上,临了了竟然又走在他的前头:“你确定没弄错?那是温庭湛、镇远侯?”

看着楚烨眼中不似作假的神色,楚墨翰终于一点点沉默下来,看着被紧抱在怀中的轻剑凝渊,眸光悠远:“是朕、我想岔了。”

他忘记了温家已灭,哪怕星陨阁留了下来,经过几十年的战乱、荒废后,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如臂指使;他忘记了那个被他称为“温兄”的人,早就习惯了沉默地逞强;他忘记了温家军的固执和自尊,以及对皇室不肯妥协的态度,便是与那人同出一脉。

楚墨翰选楚烨做太子,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不只是楚烨与世家间无可调和的矛盾,也不只是因为楚烨的母亲是他的元配,更是因为他是温庭湛的弟子。不同于兄长,楚墨翰少时也曾与温庭湛交好,鲜衣怒马,谈笑疆场,甚至曾引为知己,他是想过要帮温家平反的。

这些年,温庭湛甚少与他见面,于是他记忆中的,多是那些谈笑风生的场景,仿佛他们依旧是少年之时的意气风发,甚至忘记了君臣之别,忘记了温庭湛早已故去多年的事实。而温庭湛显然没忘,知道他的难处,也知道地位的差距,宁肯付出生命,也不愿主动向他求援。

楚墨翰恍惚了下,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便慢慢地笑了。顶着楚烨有些别扭、又掺杂了些许真实担忧的目光,他有些艰难地半坐起来,微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对着外殿侍立的一众宦者扬声唤道:“来人,将朕之前拟下的旨意呈上来。”

在继位者并没有逼宫篡权的情况下,先帝未崩,即呈上遗诏,这样的情况,便是纵观前朝历史,也未尝有过。但想要劝谏的众人,看着含笑着抬手示意的帝王和红着眼眶、满目凶狠的太子殿下,却竟是半句话也没说出口,内侍一甩拂尘,尖细的宣读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太子楚烨,聪慧仁善,武以平边乱,文能定朝堂,得天庇佑,大器已成,朕今传位于其,望其遵从教诲,为爱民重国之君,钦此。”

无论如何,在一众臣子面色各异的见证下,楚烨作为楚墨翰亲自定下的继位者,就在重华殿中由宫人换上了衮冕,在前任帝王的病榻前,当场接受了所有重臣的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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