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出了房门,元冀叫住了她,示意她到一处避人的地方。
“元大夫,而今大多数人都在南苑,有话便说,我让绒嫣在外面守着呢。”
找了处僻静的客室,阮泠看元冀应是有重要的话给她说。
“我刚刚验了针,夫人圣年无病症却猝然离世,我觉得有些不正常,便悄悄施了针,结果…”他的神情让阮泠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说无妨。”
“夫人近几个月身子莫名不适,如此看来,似是慢性毒药所致。而我还发现一点,侯爷的死因却是断肠草无疑,可若是能准确刺入心脉以侯爷的武艺被刺中应当不是在正常情况下。而在断肠草这样烈性的毒药之下,其他的毒药一般查不出来。”
她一直也甚是奇怪,丁有虽然是百剑门门主,但武艺并没有顶尖。爹爹常年习武,又熟练落英剑法,他如何能在十数人保护下刺杀爹爹呢?
“侯爷和夫人是否有什么相同的习惯,比如都喜爱什么吃食,什么物件?”
她们一家一般一起用膳,就算他们都喜爱一样吃食,自己和阮徽也一定也吃过,所以应该不是吃食。至于物件,母亲一向喜欢刺绣,可那些物件她也碰过。那枕头和被褥都是侯府采购棉花缝制,这样私人也不会有人送来,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小姐?姜云姑姑要我转告小姐,薛夫人骤闻噩耗一病不起,首辅大人要姜云姑姑回去侍疾。”
这时府中这样忙乱,又添了这么一桩事儿,她真的一个头两个大,这节骨眼薛夫人还要把姜云叫回去,阮徽情绪这样失控她可看不住。
“元大夫先回去歇息,这段时间真的麻烦您了,我想到之后…”
话没说完,阮泠的思绪像是突然拐到一个角落,刚刚的想法没错。府中这样忙乱,薛家不是来帮忙而是遣人来喊姜云?这不合理。
“绒嫣,去,拦住姜云!”
阮泠连忙冲出院子朗声说道,绒嫣反应快,得了令立刻往外跑。
“你察觉什么了吗?”
元冀也跟着她出来,看她的神情像是已经有了头绪。
“薛家第一反应不是拨人来侯府协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接人走?再者,薛家的陪嫁不止姜云一个,据我所知,姜雪姑姑还是薛夫人一手调教的为何独独选了陪在母亲身边的姜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在主厅等着绒嫣带人回来,结果绒嫣还没有回来,阮徽已经来了主厅。
“阮泠,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照顾娘的?”
阮徽的眼角还挂着泪,整张脸哭的发红,令她原本就妩媚的模样更加明艳,如此居高临下,真是一点没变。
“当然和从前一样,我很少去南苑。是你说的,母亲不待见我,我何必去惹她的眼?”
阮徽此时到底还是个孩子,骤然失了娘亲,只能把怒火发到她身上了。
“娘病重为何不告知我?”
她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慢等绒嫣的消息,丝毫不愿意理睬她,她害怕,害怕自己控制不住。
绒嫣不顾礼仪一脸煞白的跑了进来,身上在打着颤。阮泠看她样子不对连忙迎了上去,她一头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紫。阮泠用手抚着她的额头,用手搓了搓她的上臂。
“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冷着了?”
她柔着声音轻声询问,看小绒的样子有些不大对头。谁知她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吭吭哧哧的哭了起来。
“你房里出来的好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
阮徽厌烦看到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阮泠都比她得人亲近,女学的同窗喜欢她,家中的婢子也喜欢她。她一直不屑阮泠这样自轻自贱,对谁都笑脸相迎。
绒嫣连忙擦干眼泪,屈膝行礼,眼泪水还挂在下巴上。
“奴婢失礼了,大小姐恕罪。”
阮泠看着样子定是出了事,难道说薛家把她打回了?
“小绒你说,是不是薛家训斥你了,若真如此,我们也是堂堂侯府岂能让人轻贱了去!”
绒嫣摇头,死死的拽着衣角,沙哑着嗓子回了话。
“绒嫣本是去追姜云姑姑的,马车跟在她的后面,谁知半路她的马车就停了。小胡管家去叫的时候,大理寺的沈大人在那里,告诉我们,姜云姑姑…撞死了,额头上碗口大的窟窿。我没敢去看,是小胡管家去的。”
姜云死了?那这一切的一切便连在一起了,所以…母亲的死必定是有原因的了。
“姜云姑姑,怎么会,她不是回外祖父家了吗?”
“红嫣,纱嫣,把刚刚在外院的所有见过姜云姑姑的叫过来,只要打过照面的都过来!”
阮泠吩咐人带着绒嫣先回房,并叮嘱陪她睡着了才许回来。
“阮徽,我有话问你,你现在必须如实说,母亲的死或许有隐情。”
听她这么说,阮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震惊。
“且我想跟你说,这件事最大嫌疑就是薛家。”
她显然有些不能接受,薛家是她今后的倚仗,若真是薛家,岂非真的要弃了她去。
“你想知道什么?”
她看着阮徽强撑着精神,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甚至那眼底还有深深的恐惧。
“你比我了解母亲,她有什么平时必须带在身边的物件,最好是和爹爹相处时不离身的物件。”
阮徽扶着把手艰难的做到檀木椅子上,闭着眼睛拼命回想。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爹和娘的喜好天差地别,没什么意趣相投的。而娘除了一直挂在身上的绣包,再没有什么了。”
绣包她查验过,不是,里面只有绣线和针。
“你再仔细想想,你不大接触的到,且是薛家送来的。”
看她的神情很是痛苦,确实,她能想到的也是有限。
“外祖极少送东西来,逢年过节送来的稀罕玩意儿和小摆件娘经常就给我了。别说什么带在身上的了,我要是接触不到的只能是卧房的东西了。”
那就是枕头被褥了?不可能,这都是府里把关的,不会出岔子的。
“二小姐,这些就是刚刚和姜云姑姑打过照面的婢子了。”
红嫣和纱嫣带着人来了主厅,一同行了礼。虽外门内门都有,人数倒是不多。
“你们是今天见过姜云姑姑的人,现在一个个告知我你们都是何时见了她,说了什么话,她都干了什么,一字一句说清楚了。纱嫣,你去拿纸笔记录。”
“纯嫣,你先来。”
她认为姜云姑姑是伺候母亲贴身的,若是有异常那么在内院的异常是最直接的。而纯嫣是阮徽的大丫头,和姜云接触最多。
“我同大小姐回府后在内院见得姜姑姑,夫人身殒,大小姐伤心,我回去给大小姐拿了换洗衣服。撞见了姜姑姑进了夫人房间取了个匣子,她说里面是胭脂,夫人离世要收拾妥帖。”
“母亲的胭脂大多数是珠华阁的,外祖也没有送过胭脂。”
既这样,装匣盒里还能装什么呢?首饰胭脂都不是,这从何查起。
将所有人盘问了一遍,确实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阮徽也待人去了房中细查。
“纯嫣,你再仔细想想,那匣子有什么特别?”
唯一直面过的且可能有线索的就是纯嫣所提的那个匣子了。
“那匣子似是看上去似是里面用牛皮纸内封的那种,口脂,刨花水,和香料都会这样储存。”
香料,对,香料无孔不入,而母亲喜欢香料几乎日日焚烧。
“对的,二小姐,夫人的兄长薛大人在夫人生辰之际曾经送过一顶香炉,随手也赠了些香料。”
薛敏,没错了,所有连在一起了,只是她没想到为了刺杀爹爹,他竟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
“我去南苑,红嫣请元大夫过来。”
南苑
她带着内院的丫头到了南苑,阮徽已经翻箱倒柜的寻了许久。
“舅舅送的香炉不见了,还有母亲常用的木兰香。”
香料就是关键,可如今没有证据,死无对证了。
“香灰呢,今天燃的香灰呢?”
伺候的婢子上前回话。
“二小姐,今日的香灰已经倒掉了,已经和所有院子的混合在一起做肥料了。”
总不能到肥料里挖吧,那谁还闻得出来?
“行了,你们散了吧,今日的事不要传出去,否则后果自付。”
她看着已经来的元冀,摇摇头,示意他没有结果了。
“所以什么意思?不找了吗,那娘的死就这么不追究了?”
阮徽横眉以对,咄咄逼人的质问她。其实她不大想和阮徽解释什么,尽人事,听天命既然找不到证据,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死无对证的事如何查,既然灭了姜云的口,那就不会从她身上得到任何证据。那你能怎么办,冲到薛府去质问她们吗?说到底,你有那能力吗?”
看她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是楚楚可怜的叫人心疼。当年她有手段灭了薛家,如今应当也有,只是阮徽再如何也与自己无关了。既已经知道了是薛敏,一切也简单些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