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善施粥结束后,幽州也传来了圣旨。燕国皇帝正式收容难民,派发燕国通牒,老弱病残专门设了粥棚,有能力的也可以做买卖或是盘些耕地。此事一出,果然人人赞颂燕国陛下,梁国被迫也开了关口,只是迟来的恩赐轻贱如草芥。除了尚有家人在梁的百姓,所有百姓留居沙江关,怒弃梁国通牒。
留守多日她们也继续行进,因为之前耽搁了时日,车程明显加快了,绕过了燕国帝都幽州便要抵达泉州了。
“泉州就是沉月坊的地界了,泠泠,我娘说沉月坊的行事作风颇为诡异,一定要多加小心。”
果真让她料到了,沉月坊在江湖之中受人忌惮,就连莫家这样开明的家族都不免另眼相待。
“本就是要一同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在泉州地界出了岔子她沉月坊赖得掉吗?”
纵然如此说,可她依旧担心,思思一路被严防死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到了泉州地界,到处都是眼线,恐怕会出手。
马车行进泉州城,她掀开车帘,许是初秋已至,天色也灰蒙蒙的,城中多数为女子,生的也是各有风情。
“啧啧啧,你看看这泉州城,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盘丝洞,我原以为泉州城被称为“女儿城”是世人谬传,原来是真的。”
虽然并不是真的全为女子,但是足矣被称为女儿城了。江湖门派各割据一城,但皇权在上,除却已经与金陵共生百年之久的寒光府,每一处城门皆有各国将领看守。而沉月坊临近幽州,由燕国将领看守,从前,她在位后因摄政东陵将总坊迁至凉州。
前面的车队停了下来,想是应该有事情
“这怎么停了?”
车夫跳下车小跑的到前面去打听情况,阮泠也和元栩随后也下了车,她余光扫到街角快速闪过了一片衣角,如果她猜的没错,自进城开始已经有人在监视每一车,每一人的动向了。
“小姐,是沉月坊的璧月掌司请各位到天香楼赴宴。”
璧月亲自来倒是难得,见前方的车马渐渐又行进起来,她们也回了车上。
望舒姑姑新给的面纱倒是派上用场了,这四派会宴人多眼杂还是戴上方便些。
“师妹,下来了,分门派入宴。”
元栩冲她点点头先行下了车,阮泠戴好了面纱,车厢外望舒姑姑也如期来叫她。
“待会儿你坐我旁边。”
季景宸来找她,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她只听话的应声,跟在他后面低着头,可余光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思思倒是比起最初相遇时话少了,眉宇间有淡淡的愁容。
这天香楼汇聚天下八大菜系,每一位都是名满天下的名厨,平日里吃不到的珍馐美味这里应有尽有。看着色泽诱人的食物赶了一天的路她也有些饿,想当初她可是这里的老大,别说美味珍馐,连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她也是想要多少要多少。唉!看着现在她不过就是人身边跟着的小丫头,心里不由升起一种虎落平阳的悲怆。
“诸位都是年轻一辈的豪杰,今日奉坊主之命在此宴请各位英雄,是雪娘无上尊荣。”
女子身着紫色罗裙,一颦一笑皆是韵味。难得的是五官深邃,皮肤不是中原女子多有的白皙,而是泛着淡淡的蜜色,丰盈的嘴唇饱满欲滴,头发只是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了一柄镂空的金钗,倒是有些异域风情。不过她看这人…有些眼熟。
雪娘?她正想着,就见她悠悠然的向他们这边走来,手里执起酒壶,微微倾身正欲给季景宸斟一杯酒,她手一抖,将酒杯里的酒撒了自己满身。
“啪——”青玉酒杯应声而碎,随即落地的就是那柄金钗。
阮泠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冲雪娘作了揖,佯装一副醉酒模样嘿嘿笑了笑,还假装站不稳一般靠在身旁的桌架上。
“哎呀,这位姐姐,我…手滑不小心的,有没有…没有,伤到姐姐呀。”
邻座的元筠连忙跑过来挡在她面前,显然沉月坊的事儿,莫夫人也没少给他说,那架势就差拿一把剑了。
“雪姑娘,泠…阮小姐许是酒喝多了失态,还请姑娘饶恕她这回。”
雪娘悠悠然的随意挽了个发髻,将金钗重新插入发髻。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不知道看直了多少公子的眼。师兄一向是个面皮薄的,连耳根子都通红了。
“这宴席还没有开始就喝醉了,这阮妹妹的酒量也太浅了。只是…元公子,阮妹妹是苍梧派弟子吧,这…”
这位姐姐,你这一脸我懂得是什么意思。
“既然阮妹妹不胜酒力,公子送她回去吧。”
元筠一脸担忧,这丫头是真的会惹祸。好好的吃席便好了,喝什么酒,还一身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呀?
元筠正欲扶她出去,阮泠也在想怎么留下来防着这位雪姑娘再有纰漏。突然她靠着的架子往后一撤,她没有防备顿时失了支撑点,整个人向后倒去。
失重的一瞬间,有力手臂揽住她的纤腰,她整个人就是一轻。
“学生顽劣还请姑娘谅解。”
众目睽睽之下她算是把脸给丢尽了。季景宸抱着她,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走出了宴席,望舒姑姑也跟着先行离开了。
离了宴席一段距离,季景宸才开了口。
“你喝酒做什么?一时不看着你就要出问题。”
闷闷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看他面色并无异常,就是语气有些严肃。
“我没喝。”
她的酒量她自己心里有数,为了不误事儿几乎就没喝过酒,这不是权宜之计吗?
这语气竟有些委屈,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是没有半分醉意的样子。
“你故意打她的?”
谁手滑滑那么远呢,不是故意的,难道是自己飞过去的。
“你看出来那金钗里有媚药了?”
看出来,她是火眼金睛吗?等等,季景宸怎么知道的?
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季景宸开口解释道。
“我闻出来的,其实,李思思在我身上也用了些的,两个味道差不多。”
她觉得她的身体现在跟一条比目鱼一般僵硬,当然,季景宸是肯定感觉出来的,他真是觉得哭笑不得。
“你…你可有什么感…感觉?”
他驻足停在原地,故意想调笑她,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侧脸,那白玉般的耳垂登时红的滴血。
“有些热。”
完蛋了不是药效发作了吧,她慌忙趴在季景宸肩上,手在嘴边比了个漏斗,冲着跟在身后的望舒姑姑说道。
“姑姑,姑姑,快点准备一盆凉水,再找几个武功好的,对了,把纪二叫过来。”
姑姑跟在身后偷偷的笑着。她疑惑的转过身看季景宸,也是努力的在憋笑,这才反应过来,她好似被耍了。
“你骗我,你根本没中。”
他笑出了声,看她一脸气急败坏,就更加想笑。
“不,不是,中是中了,但是行走江湖谁都留了一手,我吃了解药来的,那药对我没有用,再者…我若是真的中了,哪还敢抱着你。”
回了客房,望舒姑姑去拿了换洗衣服,毕竟这一身酒气还是要换下的。
“进了泉州城,就是进了她们的地盘,你千万要小心,你腰间那柄匕首除非真的是比你命还重要重要,否则要是遇上性命之忧还是该舍的要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她这人一向觉得性命是最重要的,什么都比不得,即使经历再多的绝望她都没有想过求死。
手搁在她头上,轻轻拍拍似是安慰一般。他每次这么做都让她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真的在他面前把自己当个小丫头一般。
“你安心,我既知晓一定小心防范。”
望舒姑姑端了衣服来,他便径直出了客房。
沐浴完换了身衣服,阮泠就开始回想沉月坊的格局。现在的沉月坊分四栋主坊,分管商贸,情报,暗卫,还有一栋是坊主所居。而她们现在在的就是位于最外层的也就是璧月掌司的客房。
思思隶属璧月掌司,雪娘隶属文月掌司,所以按照一般情况,那位雪娘更值得防范一些。沉月坊掌司是个极易更迭的位置,能力不够或是做完任务都会离坊。而成为坊主大弟子是一年一次审核,各个掌司把优秀弟子上报,进行大弟子甄选。思思是最后一轮淘汰的,甚至连性命都没有保下,不过若是从前的她,即便是思思,她也会毫不手软。那位雪娘就是为她以天蚕丝割喉而死,这是璧月掌司还有文月掌司都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