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寂静良久。结了长长灯花的红烛发出哔剥杂声,窗格上树影一阵浮动。烛光摇曳一阵,终于又定下来,将光晕投到屋内三人脸上。秦宛月紧紧抿住薄唇,长睫垂下遮住双眸,一脸隐忍。萧圣宣重重地叹口气,没再说话,径自起身拉开紧闭着的门扇,刹那间风卷入室,烛火噗地灭了,只见廊上月光似雪,暗红的梅花纷飞似舞,雾气氤氲。
萧圣宣消失在梅树间。萧明熙看一眼秦宛月,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罢。”说着将她搀起来,慢慢走回西跨院。西院遍植绿萼梅,开满白花,飘落时纷纷扬扬飞雪相仿。萧明熙在这迷迷蒙蒙的花枝中将秦宛月送到门口,借月色凝神端详着她自始至终从未有过血色的脸颊,蹙眉道: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什么也别想,好好捋捋心思。等回了王府,可不能再这么失神下去了。”
“阿姐……你再陪我一会儿,左右我已错过盹头,现在也睡不着。”
她仰着憔悴的面庞,两眼直直地望向重重白梅后那轮蛾眉弯月。萧明熙自能深深体会她的丧母之痛,便同她并肩沿着院中小径,屋前屋后静静地转着,四面安静得似能听见花瓣掉落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月色黯淡,晓星渐退。黎明前夕雾气缭绕,空气最为潮湿,虽说现已入春,昼夜交替时还是冷的。天上一片模模糊糊的灰蓝色,这也是一天当中最为沉寂的时辰,连虫鸣都一丝没有,寂静如墓园,空中一切都凝滞不动,因此更增添了寒意。
两人身上沾满落花停在门前。秦宛月只穿了家常的罗衫,此时的手死人般冰凉。萧明熙紧紧握着她,似乎想努力让自己的热气传过去。
“寒竹……你见到了吧?”
“嗯。”秦宛月长吐一口气,抬眸道:“她倒是蛮机灵的,阿姐去年安排入府,年节时就进了我的西院。等四月底王妃寿辰,照例开恩往外放人时,我就把她调到身边来。”
萧明熙颔首,“寒竹的祖母是父亲的乳母。她生母产后血溃而亡,生父如今跟着父亲常在西域,你尽可放心,有什么消息,由她传送就好。”她略停一刻,迟疑道:“那个红衣……趁寿辰机会,把她放出去吧。”
“红衣……”秦宛月喃喃道,“红衣无非性子欠妥,别的都好,况且……一直在我身边,还是堪用的。”
“她不是个省事的。”萧明熙眸色一沉,“我只见她几面便断定她心思伶俐,善于转圜,是个精明人。去年七月间,若非我事后问了个仔细,咱们就都被她蒙过去了。月儿,你信阿姐一句话,似她这般敏慧之人,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辖制住,就干脆别沾惹。”见秦宛月沉默,便又道:“我知道你与她情份不同,但你敢说,你对红衣完全信赖么?又或者,你确定她对你忠心无二么?”
“阿姐,即便我不能确定,又能如何?我的事,她几乎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