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渊必须回到泰山，原因就在泰山之巅的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在傲徕峰后侧，天然形成于整块黑色大石之中。当年楚云泰的师父偶然发现此地，见室中清雅，便在此练功，哪知竟事半功倍。此后黑林庄凡武功登堂入室者，均须在此练功。到了邹文渊这一代，也只有二师弟凌云具备资格，邹文渊的功力算不得登堂入室，但他是大师兄，自然知道此地妙用。

邹文渊打算先修得功法，然后寻佳徒授之，以期为岳麓山庄及黑林庄留下一脉，毕竟此功法初成，尚无法测知利害。

第五日，邹文渊到了南衮州地界。

临近傍晚，远远看见前方大批士卒列队而来。

邹文渊闪避于密林之内，但见有数百人马络绎而过，行伍中有四五十名妇女参杂期间，全部被绳索绑成一串，这些女子一望便知，全是汉家女子。

邹文渊早知胡人歹毒。羯族人行军作战不携带粮草，专门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称之为“双脚羊”。所谓“双脚羊”就是用两只脚走路的**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这种人间恶景屡屡显现，其劣性远甚于野兽。

这些羯人绝不会做什么好事，既然遇上了，就不能漠然视之，邹文渊稍做准备便跟了上去。

……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队列停在一个村庄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应该是在这里宿营了。

趁着夜色摸进村子，他悄悄地闪一家宅院。

房后有笑闹的声音，循声而去，两个士卒正在树下解手，一刀一棍靠墙立在一旁。

嗯，改一下装扮才好行事。

对付两个士卒简单得很，一人一指顷刻解决。换下一士卒的衣帽，把两人藏好，他提上刀便走出院子。

村里全是刚进村的士卒，搬东西的、卸车的、牵马的闹哄哄一片。邹文渊在村中走了一圈，发现那些女子都被关在一个院子里，院墙很高，有五个人看守着。村子的东面，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宅院，显然是村中的大户，几个当官模样的人住了进去。

邹文渊仔细盘算着，关人的院子距村边还有三排房屋，其中三个院子住有士卒，只要穿过这三排房子，便可进入一片黑暗之中。村外大多是密林和荒地，较利于逃脱，只要设法迟滞一下追兵便可。

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伏在房上的邹文渊发现，两伙兵士来院中领女人，被看守的士卒制止了。他听得清晰，明天要攻取一个什么地方，晚上都要尽早歇息。

……

村外有两处岗哨，村中有巡更的一队士卒，邹文渊三下五除二便打发了他们。

关人的院子里，几个士卒聚在一起闲聊。一条黑影瞬间来到面前，还没来得及叫喊，随着刀光闪起，几个人顷刻没了声息。

这些女子大多席地而卧，听见声响都站了起来，却不闻惊呼之声，想必早已麻木了。

邹文渊压低声音道：“我是来救你们的，须听我吩咐。”见大家点头，又道：“你们谁能领个头，给大家带路？”两个女子立刻站了过来，邹文渊满意的点点头，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番。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人叫道：“挑几个好看的给我带走，陪咱们喝酒去！”

邹文渊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提了刀来到院门前。

三个人正等在门外，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仍在叫着开门。邹文渊心想，这一定是那些当官的要做坏事，你们不来我倒给忘了。

门开了，来人并未注意附近躺着的几个人，径直奔了女人堆。走了几步，那“官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回头，是一双冒火的眼睛。未及发作，一只铁钳般的手已扼住咽喉，他晃了晃栽倒在地，另外两个瞬间也被打发了。

黑暗中，近五十人悄无声息的穿过房舍，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炷香后，村子东面宅院内传来阵阵喊叫，随后，一条黑影巨鸟般凌空越过人墙，疾速而去。是刚才那“官服”提醒了邹文渊，见众妇人脱险，立即杀了个回马枪，他痛恨这些禽兽，大宅内饮酒的几位全去见了阎王。

邹文渊解救的一众妇人来自一个叫青树的村寨。今天上午，一群胡人士卒经过村子，见村中有粮食，便不由分说，悉数夺来欲走。村中青壮上前理论，便横遭屠戮，贼众杀光村中男人及老幼，绑走了这些妇人。

当邹文渊问及她们如何打算时，几位妇人言道，四十里之外有个丛山壁堡，人多势众，很多人都去投奔那里，她们也只有去那里才能活命。

……

丛山地处丘陵地带，一连串的土山，故名丛山。这里原本就有一千多户人家，自筑堡自卫以来，附近乡人皆来投奔，眼下已有五千余户。邹文渊等来到之时，已是第二天早晨，此时，壁堡正大敌当前，紧张地准备着。

不多时，一个魁梧的大汉带着几个人来了。一位后生上前道：“这位是本堡大帅……。”那魁梧汉子接话道：“村夫于景魁，见过这位英雄！”邹文渊急忙还礼：“大帅绝地而起，保境护民，岂可自谦！”于景魁大笑道：“生就一副倔像，自然不能等死，还望英雄助我。”

邹文渊心中暗赞，好一个血性丈夫，一腔热血早已翻滚起来。

……

呜，呜，一阵号角把邹文渊惊醒，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街上匆匆的脚步声告诉他，胡人来了。

寨门正面，黑压压的兵士已列好阵势，十余骑战马在阵前盘旋着，马上之人不住地在喝叫。

山寨内众人也在严阵以待，弓箭、刀、枪、棍棒各式兵器五花八门，虽然人人都很紧张，但却全无惧色，想来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那几个人在叫什么？”邹文渊走近于景魁。“劝降呗，哄骗，恐吓！”于景魁撇撇嘴道。

“可知他们主将在什么位置？”

于景魁指了指前面：“那圈旗子里面就是。”

居高临下可见，一箭之地外，一圈彩旗格外醒目，众多士卒簇拥着几个骑手。

“山寨里有多少练过武功的人？”

于景魁想了想道：“功夫好些的有一百多人，不过可谈不上高手！”

邹文渊顿时有了信心：“把这些人召集起来交给我。”

于景魁吩咐手下集合人手不提。

再看寨下，随着一阵号角，胡人士卒列队向寨墙扑来。一时间，弓箭齐发，飞石俱下，呐喊声、嚎叫声响成一片。

几架云梯搭上寨墙，士卒怪叫着向上攀爬，虽连续跌落，却仍旧前赴后继，这些胡人也确实悍不畏死。寨内民众此时也杀红了眼，高喊着口号奋力拒敌。

双方攻防一个时辰有余，仍然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渐渐地，敌众大部已参与进攻，主将所处彩旗前已显空虚。

混战之中，寨门一侧的寨墙上突然抛下了数条绳索，附近的士卒愣神之际，数十个武士敏捷地从寨墙上滑了下来，前面一人手持长剑率先杀入敌阵。

杀出山寨的正是邹文渊等人。双方攻防已久，此刻胡人亦是疲惫之极，突然杀出的这股劲敌，令胡人难以抵挡。但见这一百余人在邹文渊的引领下，势如破竹，直插敌方将位。

待敌方探明原委，邹文渊等众已杀至近前，一众护卫拼死抵挡，但也难敌这些山寨精英，主将无奈之下匆匆向后退去。

于景魁在上面看得真切，立即下令，举寨反击。胡人军中已无主帅，众士卒那还有心恋战，纷纷溃退，被斩杀、践踏而死者遍地皆是。

……

这一战过后，胡人暂时没有再来犯的迹象。有消息传来，后赵正准备与前燕国交战，该是难顾其他。

趁此空隙，在邹文渊指点下，山寨构筑了各类机关暗道，御敌阵势，逐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战阵。

……

这日午后，于景魁带着一柄宝剑来到邹文渊住处。

这位大帅双手奉剑，执意相送，道：“这是你那日上阵使用的剑，乃家祖所得，虽无名，却锋利无比，就送给邹兄吧。”邹文渊道：“此剑系家传，我如何收得？”于景魁朗笑道：“哪是什么家传！常言道，宝剑赠英雄，配在你身侧才不致埋没锋芒。”于景魁豪爽，哪有虚言，邹文渊感激的接过宝剑。

于景魁复又言道：“有邹兄在此，我备感心安，但邹兄乃志大之人，当以大事为重，此地暂安，邹兄如想离开，便可直言。”于景魁果然磊落，肺腑之言令邹文渊感叹不已。

与于景魁相处甚短，却相见恨晚，人生多有可惜之处，却往往难以顾之。两日后，邹文渊辞别于景魁重又踏上北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