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威武堂接连失利,亦或是其他缘由,很久了竟没有他们的消息,落雁岛又风平浪静了好些时日。
这日,岛上来了几位客人,柳儒雅闻讯后急忙迎出,可见这客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冯正星也听到了消息,但对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他可没有兴趣,眼下他正指点洪天岫如何运功。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用看,是柳嫣来了。这些天冯正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是周童,而她面对的不过就是一个傻小子,这么一想,再见面就自然多了。
柳嫣进门就神秘的问:“知道谁来了吗?”
冯正星笑道:“什么人令你如此神经兮兮的,总不会是白冠吧!”
“你这人!一点景也不会应,真没意思!”
冯正星急忙赔笑:“跟你开玩笑,到底是谁来了?”
“是岭南帮的帮主,还带着好几个人。”
是郑帮主,他来干什么?难怪柳伯父急着去迎接。
“你去吗?”
“是柳伯父让我去吗?”冯正星不解。
“那倒不是,只是说给你听听,不去就算了。”说完柳嫣来了个坏笑,转身去了。
……
柳家堂屋内,宾主已纷纷落座。
柳儒雅道:“郑帮主远道而来怎不事先打个招呼,我在家中坐等岂不有失礼数!”
郑胥和连连拱手:“岂敢,岂敢,您是兄长,怎敢劳您大驾!之前相助之事尚未答谢,已是心中有愧,兄长如此可折煞兄弟了!”
“那里的话,我们是兄弟,理应互相扶持,怎能说这谢字!”
其实,柳儒雅与郑胥和并无过往,但此时他们却是面对共同的敌人,自然就多了份亲近,这就是共同语言。两人推心置腹,攀谈甚欢。
临近中午,柳家已备好酒席,佟威、刘睿真等早已相陪多时,大家便一同热闹起来。
郑胥和突然问道:“怎不见去江州的两位后生?”
柳儒雅叹道:“一个不辞而别,另一个不擅席间辞令,就由他去吧!”
席间,柳儒雅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岭南帮大部人马为何要远去巴东,难道会有战事?”
“的确如此,恒温大帅安西将军将发兵讨伐‘成汉’,江夏相袁乔邀我助战。”
柳儒雅神情一振:“早闻大帅欲征讨蜀地,却又被朝中权臣掣肘,如今竟已成真,真乃国之幸也!”
言及此处,郑胥和顿时激昂起来:“自永嘉之乱以来,我族处处遭敌侵吞,亡者无算,何曾有雪耻之日,今安西将军即将率众讨伐,吾等身为武人,岂可不助一臂之力?”
郑胥和之言动人肺腑,柳儒雅亦激动不已,他主动提出,近日遣一批人马相助,任其调遣。
……
公元346年东晋永和二年,丙午,十月间,蜀地四川的成汉国爆发内乱。
成汉国主李雄驾崩后,他的侄子李班继位。其实李雄有多个庶出的儿子,传位给侄子却是情非得已,他所有的儿子当中竟没有一个像样的,倒是这个侄子李班甚和他意。李雄病重时,是李班昼夜床前侍候,而那几个儿子却难得一见,史书载:“子见状,皆恶而远之”。把李家的基业交给这些孽子他实在不放心,于是传下旨意,身后由侄子继位。
李雄哪里知道,他那些儿子对老父的生死可以不闻不问,但对他身下的宝座却垂涎已久。李班继位不过数月,其子李期便杀李班自立。四年后,李骧之子李寿又杀了李期自立为帝,李寿的太子便是如今的国主李势。
李势嗣位后,其所作所为与乃父并无不同,骄奢淫逸,宠信奸佞,赏罚不明,以至于朝廷内外人心离乱,国政日益衰落。
太和三年十月,成汉太保李弈自晋寿举兵进攻成都,蜀人纷纷响应,部众多达数万。后虽李奕被射杀,但四处獠族人成势,山谷内多达十余万落,加之饥荒,李势无法兼顾,成汉境内渐至萧条。
东晋安西将军桓温见势,欲讨伐成汉,但他的主张却受到朝中将领的质疑。
时为江夏相的袁乔则谏言,取天下这等大事,本就不可按常理预测,睿智者须相宜决定即可,不必待众言皆合。如今就国事而言,最大的威胁就是羯、蜀二寇,蜀地虽固,但相较来说比羯胡势弱,且李势无道,臣民不附,正是一举夺取的最佳时机。蜀地富饶,户口繁庶,如若得而有之,便可无后顾之忧,乃国家之大利也。
袁乔又言,朝廷众臣所虑者,无非是担心我大军西进,北方石胡乘机攻略。而这种看法却似是而非,羯人虽知我军远征,却料到我必布下重兵防守,定然不敢轻动。退一万步说,纵然羯寇冒险来攻,沿江守卫的部众也足以据守,必无后患。
桓温采纳了袁乔的建议,不待朝廷下旨,便拔营西进,并请袁乔领军为前锋,相机入蜀。
袁乔与郑胥和乃为旧识,又扶助重建岭南帮,知其麾下勇武善战,便极力相邀。岭南帮重建即以驱逐胡虏为己任,自当欣然领命。
岭南帮的半数人马已先期赶至巴东,而郑胥和此来会稽,便是邀请曾经的几位故旧相助,他决定亲自率后队赴巴东,随袁乔入蜀,以期为国效力。
……
五日后,歃血盟二十人准时赶到江州,准备随岭南帮开赴蜀境。此次出征的领队便是护法之一的佟威,另有两位分坛主及数位高手随行,除西山密营外,这几乎等于歃血盟近一半的家当了。
出征之日,郑胥和一马当先,亲率大队向巴东开进。
大队人马刚走半日,一小队骑手由身后匆匆赶至。当先一人纵马来到郑胥和面前,却是长老杨午,身后是郑胥和的两位弟子毛齐豫和项鹏。
杨午怒声道:“帮主出征为何不叫上杨某,难道嫌愚兄年老体衰吗?”
郑胥和笑道:“杨兄勿怪,帮中诸事庞杂,还须仰仗老兄周全,总不能弃老营而不顾吧!”
“你是帮主,在老营坐镇的应该是你,这次还是由愚兄代劳吧!”
郑胥和摇头道:“此言差矣!随袁帅出征是我的主意,我又岂能安于人后?帮中自有高贤弟和杨兄守护,兄长还是请回吧!”
杨午据理力争:“你是岭南帮的大旗,帮主之尊容不得半点闪失,请帮主速回江州!”
说话间,杨午冲毛齐豫和项鹏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悄悄绕至郑胥和身后。
郑胥和又待开口,却被两个弟子左右死死抱住,口中叫道:“请杨伯父带队先行!”
郑胥和未防有此一招,气得高声叫骂:“两个孽障,快些放开!”
话音未落,又一瘦小汉子纵身越上郑胥和背后,手中白绢迎风一抖,郑胥和立刻摇摇欲坠,随后被两个弟子搀着进了附近的农舍。
杨午不再理会几人,高声断喝:“各位兄弟,我替帮主带队出征,所有人须遵号令,随我开拔!”
……
昨夜杨午被郑胥和使人灌醉,醒来时大队人马早已上路了。
杨午大惊,他知道郑胥和与高维贤素有猜忌,岭南帮重建大家又走在一处,无非是以大局为重。此次出征按理应由副帮主高维贤统领,郑胥和身为一帮之主坐镇老营才是上上之选。但杨午也看出,高维贤言辞闪烁,并无参与的意思。而郑胥和则不同,似乎全身的血脉俱已沸腾,这只箭已在弦上。是以昨夜饮宴,杨午便坦言,无论如何自己是非去不可。
见大队出发,杨午便招来留守的毛齐豫和项鹏,稍作计议便随后追赶。甚至,走时都没有向高维贤打个招呼。
郑胥和重又醒来已是第三日过午,这当然是他那两个弟子再施手段所致。此时再行追赶已是不及,回想杨午豪迈挚诚,不由顿足捶胸,热泪纵横。无奈之下,带着弟子几人返回了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