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傅月池飞出套索的瞬间,前方那只本在狼狈逃窜的白狐蓦地回头,一双蓝宝石般晶亮的眼睛里竟闪过一抹极为人性化的戏谑嘲弄之色,同时前奔的身体完全违背常理地向后腾跃而起,灵巧地穿过那尚未收紧的活套,一下扑到傅月池的面前。
傅月池究竟年幼,看到这一幕诡异情景时一下怔住,结果被那只白狐扬起一只前爪,在额头上结结实实拍了一记。
也不知白狐那只粉嫩的小爪子上怎生拥有那般大力,傅月池当时便觉似给人当头一棒,直被打得眼冒金花耳如撞钟,整个人倒仰在马背上。
总算她心中尚存了几分清明,双脚仍死死勾住马镫,这才没有从马背上摔落。
“月池!”
后面追上来的傅清风看到这一幕,心中登时大惊,急忙催马冲到近前,却见妹妹已经双目迷离地从马背上直起身来,正用力甩头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你怎如此看我?”好容易清醒过来之后,傅月池看到姐姐正盯着自己的脸欲言又止,遂有些好奇地问道。
傅清风脸上有些想笑又强行忍住的神色,从腰畔的锦囊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圆形铜镜,举到她面前道:“你自己看罢!”
“臭狐狸我饶不了你!”
傅月池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此刻她额头正中出现出一片淤青印痕,形状却正是兽类爪印,看上去实在有些令人发噱。
此刻那只白狐竟并未乘势逃走,反而便在距离两姐妹数十步外蹲坐着,用两只蓝莹莹的眼睛望着她们。听到傅月池的叫声,它吱吱连叫几声,又举起一只前爪向她指指点点,居然让傅家姐妹清楚地看出几分鄙视轻蔑的意味。
傅月池当时被挑逗得七窍生烟,急将颈上悬着的一枚竹哨送到唇边鼓劲一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细长鸣。
伴着这一声哨响,空中盘旋飞翔的两只猎鹰极速俯冲而下。这一次却非先前那般只是威吓驱赶猎物以供主人捕猎,而是亮出利爪直接扑击。
随后发生的一幕令傅家姐妹俱看得目瞪口呆。
那白狐初时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原地,等到两只猎鹰扑倒近前时,蓦地弹身纵起反扑而上,左爪右挥而后右爪左击,两记凶悍无比的耳光准确抽在两只猎鹰的头上,打得两只猎鹰口中齐齐发出一声哀鸣,左右横飞摔落在枯草之中。
傅月池俏脸有些发白:“姐姐,这只狐狸不是和当初王生大哥家那个小唯一样,已经变成妖怪了罢?”
听到“妖怪”二字,后面跟上来的十多个丫鬟都变了脸色。
“大家莫慌,”傅清风捏紧手中弓箭,沉声道,“且看它要如何?”
那白狐放倒两只本算是其天敌的猎鹰后,又看到对面这群女子小心翼翼地样子,双目之中的戏谑之色更浓,不紧不慢地迈开腿,极其优雅地向前踱了几步。
“听我号令,准备放箭!”
傅清风率先张弓搭箭,傅月池和丫鬟们虽然个个心中忐忑,却因素来信服傅清风而依言效仿,十多支羽箭尖端的闪烁寒星遥遥指向白狐。
她们带来的五头凶猛猎犬也向着白狐狂吠不止,但也似乎是感应到它身上深藏的比往日所见虎豹野猪等大型猛兽更加危险的气息,都只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那白狐似是全然不知弓箭的厉害,仍一步一摇地向前踱来。
傅清风眼看白狐堪堪要踏入自己心理上的警戒距离,扣弦的手指已是将松未松之际,忽又见它倏地停了下来,侧头向远方张望片刻,目中现出极生动的思索神色,而后陡然转身飞奔而去,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霎时消失在茫茫荒野之中。
“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后的诡异变化实在令傅月池摸不着头脑,只能询问身边的傅清风。
“我也不知道,不过或许是……”傅清风脸上也有些困惑之声,却转头望向了先前白狐遥望的方向,一句话尚未说完,一双美眸倏地睁大。
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高大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而后也不见那人奔跑腾跃,只闲庭信步般向前跨出几步,竟神奇地出现在她的马前,一张与记忆中已有些不同却也绝不会认错的脸上现出温和的笑意:“清风、月池,我们师徒却是好久不见了!”
“师傅!”
傅月池首先发出一声欢天喜地的尖叫,腾身从马背上跃起向对面的张乾扑了过去。
张乾摇头失笑,探出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头顶,不许她扑到自己身上,假嗔道:“已经是大姑娘了,怎地还这般毛毛躁躁?”
傅月池用力甩头摆脱师傅的“魔掌”,抢到近前毫不避忌地挽住他一条手臂,还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微微凸起的肚腩,撇嘴道:“师傅你居然变胖了,看来这些年过得很是快活,一点都没有想我们这两个徒弟!”
这时傅清风也走上前来,扯过妹妹一起认认真真地向张乾施礼,口称:“弟子拜见师父!”
张乾含笑受了两个弟子这一礼,然后看着身量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一点的傅清风,笑呵呵地道:“没想到清风你居然长高了这么多,以后要找夫家却有些麻烦了!”
“师傅!”
傅清风见师傅仍是老样子,在性子活泼的妹妹面前倒还有些师道尊严,却总爱打趣不大爱说笑的自己,娇嗔地唤了一声以示不满。
“师傅你来得正好,快想办法帮我报仇!”
这时傅月池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遭遇诉说了一遍,还将额头的淤痕给师傅看,言下之意自是鼓动他为自己出头和出气。她当初可是亲眼看到了师傅斩杀狐妖小唯的一幕,想着今日那白狐再是诡异,师傅也必能手到擒来。
张乾摇头叹道:“你这一爪之仇只恐难报。方才我是察觉到一丝异常气机才赶了过来,虽然未与你们所说的那只白狐相见,却也大致感应出她的实力远非当初的小唯可以相比,便是如今的我也恐有不如。这般或许已是妖王级别的存在,平白地被你惊扰追赶一场,却只给了你这一点教训,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说到此处,他伸出手指在傅月池额头上轻轻揉了一揉,用个巧劲使淤血散开,令那爪型印痕迅速变淡至几乎肉眼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