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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沁知道自己嘴巴有时候刀子一样,生起气来都是管不住嘴,可她就这脾气,婆婆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要是心里不爽,痛痛快快吵一架便是了,没必要窝在心里。

人心是复杂而纠结、踌躇而困惑的集合体,吕沁有时候往深了想想,公公婆婆愿意过来带孩子,放弃悠闲自在的生活,那是出于爱和责任,虽说她们不求什么回报,但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能获得自己的认可,当她把她们的付出看成了理所当然并极尽否定的时候,她跟婆婆之间便注定了势成水火的局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观念。除去原则性问题,真的没有绝对的对和错。

她和婆婆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恨,一切的根源其实都是来自老公徐冬,他有时候还是个孩子,爱玩,喜欢搓麻将,一玩起来几乎风雨无阻,天天到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现在烟不抽,酒不喝,麻将再不搓了,那我离死也就近了。

徐冬前段时间,因为肠胃出了很大的问题,每天吃什么拉什么!医生说他肠道多处息肉,且胃部溃疡也很严重,再不注意就胃穿孔了,同时他还染上了幽门杆菌,不能与家人同用碗筷,平时经常约他一起吃饭的公司同事也都躲他远远的,他只能每天叫盒饭,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办公室吃,后经人介绍吃了一个多月的进口药,才治好了病,这种药因为要放在冰箱里,同时也牵绊住了他的脚步,那一个多月他都没去外地出过差,他把出差的事情委托给了表弟正君,自己则在家里遥控指挥。

病好后,他便戒了烟酒,也戒了一段时间的麻将,专心在家辅导旻旻的功课。

旻旻也跟他亲近了起来。以前只要吕沁徐冬吵架,旻旻都会吼她妈妈:“吵吵吵!你怎么不跟他离婚?你离了,我反正跟你。”

半山的主刀专家一来就进了手术室开始术前的准备工作,大表姐夫告诉徐冬他们因为是临时加的手术,主任专家以及参与的工作人员都还未进餐,待会手术需要三四个小时,抓紧去买六个盒饭过来。

徐琪、段段便自觉的担起买盒饭的任务,医院边上就有一家,平时大家都在那里吃,徐琪想着医护人员如此辛苦,便挑了店里最贵的盒饭,怕他们不够吃,还另外加了两盒并单独打了几个小菜,此时,她都巴不得眼前可挑选的都是些美味珍馐,可惜可供选择的硬菜太少,结账的时候,段段提醒道:“打几个汤吧!不然干嚼吃不下饭的。”

等她拿了汤回到收银台,段段已将钱付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完全没想到。”两人走出快餐店,徐琪仍不忘夸段段两句。

“手术前,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做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呢!不然体力都支撑不了,这可是给你爸做手术,各方面都照顾周全了才是。”段段强调道。

“嗯!还你考虑的多!”两人匆匆拎着盒饭往手术室赶去。

到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徐冬、陈毓、舅舅都还站在手术室外,这时,手术室外准备区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医生过来接过徐琪和段段手中的盒饭和汤便又进去了。

医生这个职业确实辛苦,忙起来,吃不上一顿安生饭,睡不上一个安稳觉。

徐冬通过前几天对主刀医生的多方了解,知道他的技术很好,原本紧张的一颗心也松了许多,但是手术前签的那两份手术须知,以及医生给他讲的病情和手术方式,又让他紧张了起来,他害怕父亲在手术中突然发生大出血、麻药过后仍醒不过来等这些不可预料的意外。

段段和徐琪出去买盒饭的时候,两个护士推着一辆手术车进来了,父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并做好了术前准备,他自己躺上了手术推车,从电梯被推到了二楼手术室。

父亲需要全身麻醉,再做手术,徐冬他们在手术室外开始了漫长的等候,母亲、姐姐、小萌萌留在病房。

手术室内有很多单间,可容纳多人同时手术。二楼手术室外的空间还算大,若在白天,便会聚集很多的病人亲友,不仅边上的凳子上坐满了人,就是站立的人也会很多,有不识趣的还会抽起烟来,弄的整个空间烟雾缭绕的,但现在因是晚上,安排的手术不多,除了徐冬这一波人外,还有另一波等候的人。大家或坐立不安的注视着手术室那扇隔开家属和病人的大门,就怕有个风吹草动而错过了什么;或低头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游戏;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识趣的会跑去走廊抽,不识趣的抽着烟来回走动,生怕别人分享不到他的二手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手术没那么快结束,但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踮脚往手术室外的门口方向眺望。

大家脸上的表情一律都是阴郁而又焦虑的,她们都在为手术台上的亲人、朋友而忧心。在医院里,没有人在乎医院到处充斥着的细菌、病毒;没有人抱怨自己睡在陪睡椅上无处安放的双腿;没有人咒骂同病床同楼道的病人哼哼唧唧或陪护家属呼噜震天的嘈杂。

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写有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的句子。父亲的病让徐琪深切体会到了这个世上,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这个话的深邃。

当过了两个小时的时候,门开了,推出来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护士叫他的家人来一下,可是叫了好几遍都没人上前。

病人被护工推走后,有人说是病人的工友送过来的,在工地被砖头砸了,但不知道那个工友去哪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同样穿迷彩服的人过来了。

“那个病人送病房了,应该同你一起的吧!穿迷彩服的。”人群里有热心人告诉他。

“是被砸了头的病人,对吧?”那人问道。

“对。”

穿迷彩服的人穿过人群走了。

这个世上的人从呱呱坠地到年华老去,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时光便飞逝而去,无影无踪,可爱的力量却在人的内心深处潜伏滋生,寻找生命下一个轮回的恒久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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