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给的。

苏小清突然感到抱歉。她等着地上的小男孩缓缓睁开眼睛，“你没事吧？”

吉吉玛费力地撑起身体，摇摇小脑袋。

“你家在哪里？”苏小清帮他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吉吉玛低垂着头，他晃眼瞅见一席黑衣向这边走来，慌忙地躲在苏小清的身后，像小鸡宝宝似的抓紧了她的衣角。

苏小清噗地笑出了声。她抬眼对上楚落闪过一丝无奈的眼眸。

他变瘦了。还没有过几天，他又凋零了几片叶子，变回了竹竿的状态。

明明她答应过要把他养胖些。

“那是楚帆给你的？”走近的男人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虽然戾气已经收敛，但语气却还是降到冰点。

苏小清掏出项链，“你说这个？”银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她乖乖点头，“是啊。”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忽的伸过来，握住项链的一端猛地一扯，冰凉的触感像流水划过皮肤就这么消失了。

苏小清瞪大眼睛：“你干嘛？”

楚落随手把项链丢在地上，“走吧。”

诶？走？去哪儿？苏小清无语，但是那个黑衣的男人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末了，才丢过来一句话：“你不是要送他回去吗？”

苏小清和抓着她衣角的小孩相互眨眨眼。她飞快地捡回项链，拖着吉吉玛跟上去。

“不过你知道他住哪儿吗？”苏小清好不容易跟楚落并排。

“不知道。”楚落淡淡地回答，他看向缩在苏小清一边的吉吉玛，又收回视线，“不过是对的路。”

哦。这样哦。苏小清感受着吉吉玛微微颤抖的身体，忽然觉得就算是错的路这孩子也不敢说。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侧过头去看楚落瘦削的脸，那里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丝毫波动。楚落挪动唇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小清不屑地撇嘴，“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说完她就自我否定了。用脚指头想都绝对不可能。但就在她进行第二次自我否认的时候，一个单音穿透过粘稠的热气，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摇而来，就这样抵达了她的耳膜。

“嗯。”

苏小清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那里还是一片毫无波动的表情。

楚落目视前方，甚至都不看她一下。

苏小清无语。刚刚心里燃起的小火苗啪地熄灭，一点儿痕迹不剩。

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快要看见来时高耸的城墙的时候，吉吉玛扯着苏小清的衣角开始往一个方向拖，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像注入了新的生命，变得鲜活，苏小清不知道一个小孩子的力气这么大，她踉踉跄跄地被迫前进，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小砖房，就这么突兀地立在一片荒地里。

吉吉玛松开她的衣服，一溜烟跑远了。

有个小女孩扑进他的怀里，露出花儿似的笑容。

苏小清顿住脚步，看着小男孩激动地把金币给小女孩炫耀，他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接着小女孩便撒开脚丫子向她跑来。

“哥哥说要我说谢谢姐姐。”她笑起来的时候会有酒窝，声音甜甜脆脆，一点儿都不像在这种地方应该存在的东西。被哥哥用遍体鳞伤的身体保护得很好的花朵。

苏小清回以笑容。她喊住往回跑的女孩，摸出自己的身上唯一的小布袋，塞进她的手里，“以后买了东西就不要往街上跑了，你和哥哥都是，知道了吗？”

小女孩儿愣愣的点头，她捧着布袋小心翼翼地跑回小男孩身边，两个人相互依附着向小砖房走去。

如果她能保护到他们就好了。苏小清知道心里这种沉闷的感觉，那是对现状无能为力的无奈，那是爸妈每次因为她吵架的时候的心情。

不对，不是因为她吵架，只是以她为理由吵架。

或许她逃避问题的性格是遗传吧。略略失神，再把意识拽回来的时候，苏小清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肚子饿了，钱也没了。冲动是魔鬼啊。她猛地回头，巡视一周，最终在不远处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席黑衣的影子。很好，他还在。

苏小清撒开腿向楚落跑去，没有丝毫犹豫地。

楚落站在树荫下，就这样看着一个人像逃命似的向他冲来，他忽然感觉心头一跳，明明在她离开那个牢笼后，他就以为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在她离开后，又有人开始出入那条暗道，给他送来比以前好上千倍万倍的食物，他却一点也不会有吃的想法。直到听见那些人说，她跟楚帆去了蓝国。

为什么？他承认他一瞬间的心慌，甚至有些难以招架。当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蓝国的城墙外。破坏了关押他的三扇铁门，踏过他曾经厌恶的别人惊恐的眼神，就算他一度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离开那个地方，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戒。

这种情感是危险的，他告诫自己。

楚落垂下眼眸，不等苏小清跑近，便迈开脚步。

“等等！”苏小清喊出声，但并没有回应。前面的男人还是自顾自地走，对她不予理睬。

苏小清一股气堵在胸口，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

跟了一段路，还是楚落先停下了，他面对苏小清，蹙起眉头，冷漠地问：“为什么跟着我？”

苏小清无语地翻白眼，“来找我的是你，现在找到了你就走吗？”

“不然呢？”楚落反问。

不然呢？苏小清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没有。”楚落利落地回答，迈开腿就向着城墙旁边拴着的马进发。

眼看着他就要上马了，苏小清拼尽全力跑过去扯住缰绳，“我……肚子饿。”她憋出这几个字，就对上楚落捉摸不透的表情。

让我死。苏小清对自己是真心无语，但就在这时肚子还应景地打起小鼓。

楚落叹出一口气，伸手将她捞上马，安顿好她的位置。

苏小清第一次跟他靠得这么近，甚至能感受到从上方传来的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和他虽然瘦削但有力量的身躯。

“你把手放了。”又是冷漠但夹杂着无奈的调调。

苏小清顺着楚落的眼神往下看，定格在自己攥紧缰绳的手上，她忽的收回，赔上尴尬的笑容。

“我不是故意的。”她讪笑。

楚落不回答，只是两脚轻踹在马肚上，马便飞快地奔驰。

“我们从一边绕过去，城墙外面有楚帆的军队，蓝国人不太容易放我们走。”他凑到苏小清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被风带走，但还是留下了酥麻瘙痒的触感，苏小清只觉得心里的兔子开始剧烈运动，让她浑身发热。

“军队？”她下意识地重复。

楚落轻哼一声，加快了马的速度，“这个国家的皇室还是那么恶心。”

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周围的景象像火车般倒退，重新回到蓝国后，又是那般热闹得仿佛节日的氛围，人们在街上摆摊，贩卖自己做的小吃，布织。一坨人围在一起商讨一个棋局，充溢着生气。

苏小清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像突然想起什么，对楚落说：“能去前面的旅店吗？我的书包还在那里。”

楚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放慢了马速，然后稳稳地停在苏小清指的旅店前。他把苏小清抱下马，自己才又翻身下来。他手冰凉的温度还残留在苏小清的腰间，她不自在地用手扯了下腰间的衣服，想把这种感觉盖过去，却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