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宸嘴角牵起一抹苍凉的笑,遗书便遗书吧。
他要真死在这太许州了,定给了昝羿可乘之机,阿姐......
真有不甘啊,那般好的阿姐,竟不是他的。
也不知他死后,阿姐会不会将他的尸首迎回去,他不想被焚了,那一定很疼很疼......
想到这,古宸黑曜眸中含着点点泪光,扯唇笑了笑,原来那与狗争食的乞儿竟有怕疼一说。
他不是怕疼啊,他是不舍,是怕极了寂寞。
要留了阿姐一人存世,她会不会很伤心难过?
要不...要不带她一起死吧!
..
没过俩日,他身子已经虚弱到起不来床了,额头的热越来越高,迟迟没有消退下降的趋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算了算,第一批出现发热迹象的士兵扛了不过半月,而他剩下的日子,最多四天了。
而此刻,那些个医馆连这疫症是何都没查出,又何谈对症下药。
他也不指望了。
傍晚,他觉着自己被翻弄着,一条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随后,有双手帮他将衣物穿戴整齐,紧接着便是一阵药香扑鼻,随即,那汁水灌入他唇间,滑入口喉,他是被呛醒的——
不过他没怎么睁眼,毕竟睁眼费劲。
古宸只是将头扭向里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出去吧。”
那声音虚细,哪里还有半分中气。
“嗯,将药喝了我便出去。”
一声熟悉清冷入耳,古宸费劲半睁了眼,平稳的呼吸顿时乱了。
他.....他莫不是幻听了,刚刚怎地见了阿姐的声音?
见古宸没反应,床边坐着的骨语耐着性子叫了他一声:
“阿宸?”
这一声唤,古宸整个人一僵,转过头去,眼见着那一席白,眼眶骤然生了泪,竟没出息的有些委屈:
“阿姐,阿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话时,那男儿珍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转眼便消逝不见。
“不会,我来了。”骨语脸上依旧平静,却比往日的冷漠要多了几分温和。
下一秒,古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费力抬起手臂捂着了自己的口鼻,身子往里侧挪了挪:
“阿姐快走吧!”
他带着病,这传染性极高,一个不防,这几天照顾他的医侍已经换了三个了,可不能传了阿姐。
骨语有些无奈:“放心,我只会痛,不会死。”
这具身子早已是尸体,又怎会受这小小病症瘟疫影响呢!
尽管她如此说,古宸仍旧一脸戒备,一直驱赶着她,怎么也不肯受她照顾——
磨扯了几回,骨语本就不好的耐心全然耗尽,她冷着脸:
“过来。”
她冷声命令。
古宸没急着动,那双因为消瘦而凹陷的眼满是动容,到底还是乖乖听话,挪近了些:
“阿姐,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可别怪我...”
他此刻尽是些邪恶私心,阿姐要是染上,他会在在死之前,先了解了她,这样,最起码她不用受他这些苦罪,这样他们就能一起共赴黄泉了......
骨语要是知道小崽子存了想同归于尽的心,怕是忍不住会将手里的碗拍碎在他脸上。
一碗苦药喂完后,骨语让他好生歇着,自己端着那空碗出去了。
一出门口,那候着的医侍立马上前,将手里的艾草棒点燃,围着她熏.....
骨语眼看着身边弯着腰一脸小心惧怕的医侍,尽管心生不悦,到底没为难他,只是吩咐他将那些医官全部召集。
华月国不是没发生过疫症,鼠疫有过俩起,如此迹象的疫症,还从未见过。
有医官建议广纳,去其他三国招揽有疫症经验的医者,却被骨语否了。
古宸先前便有吩咐,封城锁消息,就是因为这太许州乃边境之城,如今军中染上疫情,最是乘虚大好时机,哪能开放国门,放那些外人进来刺探军情!
其实,以往那些个疫情,都是将感染的人隔离起来,该死的死,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看运气天数,活下来自然是好,死了的,也没办法。
骨语轻叹了口气,这些个无用的庸医着实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当晚,古宸睡着睡着,突然听着门开的声响,外头的冷风第一时间跟着灌了进来,他无力,还未睁开眼眸,便觉着手指一阵刺痛,指间已觉出血湿意。
他眼睁了一半,看着身边突然拿刀割破他手指放血的骨语,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阿姐?”
“忍着。”
淡淡俩字落下,紧接着,骨语直接拿着他的手,将他出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轰——
古宸那一直无力半睁着的眼眸蓦然放大,整个人差点从床上一下坐起,可到底还是撑起一下便躺了回去。
他觉着额头的热好像渐渐烫了起来......
“阿姐,你......”
骨语只是尝了点古宸的血,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将他手放下后,很是淡定一句:
“没事,早点睡。”
古宸:“......”
这怎么可能会没事,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他那被褥下的手指现在还沾着阿姐的湿渍,再回想起那手指被含入嘴中被吸吮时的感觉......
突兀的喉结忍不住一番滚动,那消瘦憔悴的脸颊,此刻竟有回光返照之红润。
骨语心下已经了然,正准备离去时,衣摆突然被人拽住——
“阿姐......”
一回头,床上费劲伸手拽着她衣摆的小崽子此刻正涨红着一张脸,那双眸,略带羞意紧张,不安又很是期盼兴奋着什么。
古宸不敢对上骨语冷漠平静的视线,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只是四下闪躲,支吾细弱着作声:
“阿姐...可...可以留...留下来吗?”
骨语只是迟疑了俩秒,转而便应了下来。
她听着阿宸是让她留下来,她便真的只是留下来,完全不是古宸想的那种留下来。
见骨语笔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古宸略有些无奈又好笑,不过还能这样看着她,便已经是幸福了。
“我将消息送出去不过八日,阿姐怎地今日会到?”
算日程,头天他将加急密报送出,一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送到她手里也需四天,她那时获知往这赶,就算骑快马,那也得小九天路程,而且这还是一路不敢多休的前提下。
难不成,她早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