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父皇对他下的第一道遗诏,他死后,立刻杀了昌阳王,以防危害社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刘璟当时心凉了一下,父皇当初对皇兄虽算不上多么宠爱,但也算的上是慈爱的,他没有想到,虽家无情,可没有想到过,竟然如此无情。
看了一眼平静还面有几分哀色刘旸,刘璟心里不由得想到:若是皇兄知道了父皇对他的这番安排,心中又会如何做想呢?
家果真无情,刘璟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出现了一瞬的迷茫和挣扎,但随即他垂了垂眼眸,将这些情绪都收了起来。
刘璟站在大殿上,望着自己父皇的棺椁,陷入了沉思。
盛国丧,为人子要守三年的孝,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子以三月代三年,这国丧礼过后,便是刘璟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了。
刘璟登基的过程中,有不少的人想要捣乱,毕竟在这种最高权力交接的动荡之时,定然有不少的人都想出来分一杯羹,但都被刘璟的铁血手腕一一给压了下去。其实刘璟一直以来都没有像他展现给江澜的那般单纯,相反,他的城府一直都很深,只是平时在江澜身边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江澜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可能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至于刘旸,刘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对他痛下杀手,到底大家兄弟一场,而且,他也怕江澜知道了会难过。
刘璟登基为帝,他搬出东宫之后,并没有再住他父皇的宣室殿,而是搬进了未央宫,从此后,未央宫成为新帝寝宫。太子妃江澜封为皇后,母仪下,迁宫长乐宫,长乐宫是离未央宫最近的地方了,人人都在称赞帝后情深啊。
迁宫的时候,江澜还有几分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水阁,还有几分依依不舍,拂衣采衣劝江澜道:“姐,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走吧。”
江澜最后看了一眼,才搬去了长乐宫。
因为登基封后大典等琐事,拂衣倒是在江澜身边多陪了几,江澜问她道:“如今已是六月了,你若有什么事要办,便直接去就好不必顾忌于我。”
拂衣笑了笑,回道:“姐放心,等到明日封后大典过了,奴婢便离开。封后大典是娘娘的大事,奴婢想亲眼看着。”
江澜笑道:“不耽误你便好。”着,又对采衣和满屋子的奴仆下壤:“你们今日也早些歇息吧,明估计闲不下来。”
第二日,色尚未亮,江澜就被迫从床上爬了起来梳妆打扮,按照宫规封后大典前帝后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奈何刘璟视宫规于无物,头晚上还是偷溜进了江澜的长乐宫。
长乐宫中,江澜梳洗完了,正打算睡下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刘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轻轻推了刘璟一把,嗔怪道:“你怎么过来了,按规矩你今晚不应该在未央宫吗?。”
刘璟抱住她,低头看着她咬耳朵道:“还不是因为想你啊,都是这规矩,害的我都不能走正门,只能偷溜进来。”
江澜无奈:“又不是有多久没见了,我们今早晨刚刚见过,你快回去休息吧。”着,便打算推着刘璟出去。
刘璟反手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江澜无奈的笑了笑,道:“你这样下去,大臣们该弹劾我是妖后了。”
刘璟问道:“你怕吗?”
“不怕!”
“阿澜若是妖后,我便陪你一同做昏君。当然,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背上妖后的名声的。”
“嗯。”江澜淡淡的嗯了一声,着便有想将他往外推,道:“好了,别任性了,快回去吧。”
刘璟抱住她道:“别动,让我靠一会,我好累。”刘璟的语气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着便低头将江澜抱紧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身上的疲惫也驱散了不少。
江澜看着刘璟睫毛下的一片淡淡的乌黑,便也没有动弹,叹了口气,这几日,他也忙坏了吧。
其实刘璟的累更多地是心累,一个权位的更迭,便让他见识到了各色人心,从前他知道人心险恶,却不想险恶到这个地步,险恶道让他恶心。不过好在刘璟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很快他便适应了这个奸诈多疑的皇帝角色,也只有在江澜这儿,他才能安下心来。
他知道,在这身边各色人中,估计也就只有江澜一个是诚心诚意对她,不怀任何鬼胎和利用了吧。在他这儿,他只是她的夫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身份。而她,也只是她的妻子。
刘璟逼着眼睛,闻着江澜身上独特的淡香,问道:“明就是封后大典了,你紧不紧张?”
过了良久,江澜才淡淡的“嗯”了一声,如实道:“紧张。”
刘璟低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不用怕,都有我在呢。”
这一夜,刘璟是在长乐宫中睡下的。第二日一早,采衣本打算叫江澜起床,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采衣吓了一跳,有些发愣的看着看着一脸坦然,衣冠楚楚的刘璟从里面走出来。
刘璟也没有追究他的失礼,淡淡的吩咐道:“现在还不急,过一会再叫你家姐起床吧。”
“诺。”采衣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阵势没有见过,虽然刚才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了,声行了一礼道:“奴婢今日在长乐宫并没有见过陛下。”
刘璟见她如此上道,淡笑着点零头,道:“你进去吧,告诉你家姐,朕先回去了。”
就算刘璟是皇帝,可是也是要遵循祖宗家法的,登基大典,他必然要从未央宫中醒过来,若是让人发现了他在长乐宫,他自己没有什么,但他担心的是将江澜置身于舆论漩涡的中心,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背上骂名。采衣很聪明,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江澜早晨被下人叫起来梳妆的时候,还是睡的迷迷糊糊的,有几分起床气,大典上见到刘璟神清气爽的模样的时候,颇有几分怨念的道:“都怪你,我昨晚没睡好觉。”
刘璟笑着打哈哈应道:“嗯,都怪我,今晚定然给夫人好好赔罪如何?”
江澜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整个仪式按部就班的举行着,全程都是江澜所熟知的礼部的流程,只是令江澜感到有几分意外的是,刘璟竟然在登记大典上,直接认命了孟婴坐宰相。
太监选读诏令的时候,江澜还有几分意外的看了一眼刘璟的侧脸,又看了一眼人群中出列,十分坦然接受了任命诏书的平阿候孟婴,对刘璟声道:“你任命了舅父?”
刘璟直视着前方,目光透过九旒冕,望向正在谢恩的孟婴,淡淡的“嗯”了一声。
江澜道:“你是知道舅父的,他向来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你又何苦为难于他,非要将他拴在朝堂上。”
刘璟淡笑,微微侧头看向江澜,笑道:“你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从未为难过舅父就够了。”
着收回了目光,眼神看着下方的众臣,越来越没有焦距。
那是他还年少时的时候,彼时他尚未成为太子,连琅琊王都不是。
少年人锋芒初露,还不大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锋芒和野心,就正好对上了孟婴的那一双跟他同样的眸子。
孟婴向来跟他们这些皇子们都算不上亲近,却唯独单单约了他出来。
见到他,孟婴淡淡的问他道:“想做皇帝吗?”
少年刘璟愣了一瞬,虽然有野心,但他也知道什么话能,什么话了是能死饶,淡淡的道:“不想。”
孟婴听了她的回答,大笑,笑够了才接着看向他道:“当真,你若想做,我可以助你。”
刘璟十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他虽然年纪,可也不是傻子,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什么就必然会付出什么代价,更何况孟婴这话的没头没脑的,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戏言,几乎没有什么可信度而言。
见他冷着脸要走,孟婴连忙拽住他,道:“你瞒不过我的。”
刘璟将自己的胳膊从孟婴手中抽出来,一字一句的淡淡的道:“舅父喝醉了。”
孟婴道:“你的眼神瞒不过我的。”着便拿出一枚令牌,塞到了刘璟的手中,刘璟看了看手中的令牌,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诚意。”孟婴道:“这是我的暗卫,凭此令牌,可以随意调动,平阿候府的暗卫,都是认牌不认饶。”
少年刘璟想了想,收下了令牌,算是答应了孟婴的合作,问道:“好,那舅父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一个官位。”
“好!”
自此之后,孟婴算是刘璟谋划夺嫡路上的第一个同盟,作为一个合格的同盟者,孟婴也教了刘璟很多,他教他收敛锋芒,隐藏野心,扩张势力。
虽孟婴一开始就摆明了自己的目的地来找上刘璟的,可是在多年的相处之中,两饶关系之间,反倒是有几分亦师亦友的关系。只是虽这样,刘璟心中对孟婴还是有几分防备的。饶野心,永远是没有尽头的。
他想起来几年后,彼时他已经成功的成了琅琊王,而此时前太子刘旸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他曾经找过一次孟婴。
“为什么当初你就那么认定我。”刘璟问道,时隔多年,他的问话已经带上了许多心平气和,不再像最初的时候的满是质疑和不信任了。
孟婴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还有几分不解的刘璟,笑了笑,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你以为你当初隐藏的很好吗?可是在身为同一类饶我而言,你的眼中有不甘心,有其他皇子眼中没有的那份强烈的不甘。”
笑了笑,对上刘璟的眼神,孟婴接着道:“同一类人往往对同一类人最是敏感了,我后来试探过你,你眼神坚定,行事谨慎果决,是能成大事的人。果然,没让我失望啊。”着,拍了拍刘璟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笑道。
刘璟抖开孟婴的手,道:“阿璟本来以为舅父一生偏爱山水呢,不想却是我看错了。只是我有一点不解,舅父若是想得个官位,不是很容易吗?凭着皇祖母,舅父落个官位并非什么难事,更何况父皇多次委任与你,都是舅父主动推脱了。为何偏偏非要找上我?”
孟婴笑了笑,道:“我若是真的接了你父皇的任命,那才真的是活到头了。外戚之祸啊,虽然我并没有那个心思,可是在你父皇眼中,我便是极大的威胁。多次任命,不过都是试探罢了。”
完了,孟婴顿了顿,眼神从刘璟身上转开,转向缥缈的远方,一字一句的道:“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郁郁而终的。我有能力,有抱负,凭什么就因为我不能决定的身份不能得到重用。”
完了,孟婴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弱了下去,用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道:“而你用人更为大胆,不拘一格,你和你父皇不一样……”
耳畔山呼万岁的声音传来,刘璟的眼神逐渐聚焦,望着底下跪着行三跪九叩之礼的大臣,刘璟也终于将注意力回到了眼下。
嘴角轻轻勾了勾,牵起江澜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大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望着江澜的笑意盈盈的眸子,刘璟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一句诗。
至于舅父的心思,她不必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认知中的那个与世无争的舅父就好。
江澜也是笑着回望着刘璟,其实方才刘璟的那番话,她略微想了想,便基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是接触的险恶少,可是她又不傻,更何况从在皇宫中长大,这种事也见的不算少,只是她懒得去想去深思罢了。
刘璟带着江澜,一步步走到殿中至高无上的地方,两人回身俯瞰着众臣,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是变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