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一时有些语结，主帅与兵力这些东西，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此刻不过是方才有一个念头而已，孟陵光见他不语，又接着问道：“那如何出兵，你心中可曾有数？胜算几何？”

这个问题刘璟倒是考虑过，答道：“孙儿算过，此战胜算极大，至于作战战略，孙儿胸中自然有数。”

孟陵光没有话，而是一直看着他，她看着面前胸有成竹，意气风发的少年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态度软和下来，语气中颇有几分叹息的意味，道：“璟儿，哀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战争，你知道吗？决然没有你想象般的那般简单，他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争强好胜，也不是主帅之间的较量，一将功成万骨枯，庙堂之外，战场之上，帝王功业之中，苦的，是兵士横尸千里，是大片烧荒的沃土，是饥儿残母，是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这仗啊，一旦打起来，可没那么容易结束啊。”

她是出身贫苦之人，是从低微处走出来，一步步爬上来的，因为见识过因为饥馑而流亡的场景，自然知晓百姓生活的困苦之处，也自然，不想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刘璟声音温润，对她承诺道：“皇祖母放心，璟儿并非为了一时意气，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皇祖母，战事一起，百姓势必会受到牵连，可是若是一味忍让，那就由着北狄蛮族蹂躏我盛边境的百姓吗？”

一番话得掷地有声，没等孟陵光回复，刘璟又接着对她承诺道：“更何况，皇祖母，这一战，朕不会将硝烟燃到我盛的疆土上的。”

孟陵光虽是态度缓和了不少，但却一直未曾松口，江澜见着两人之间气氛紧张，也连忙上前拍着孟太皇太后的后背，替她顺气，口中劝道“皇祖母……”

孟陵光有几分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她抬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终于松口：“罢了，你终究是皇帝，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只是有一点，做事之前需三思而后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话在江澜耳中，不过是皇祖母对于出兵一事的妥协，可是刘璟却知道，这是皇祖母放权的意思。

自他登基以来，皇祖母虽表面上不再过问朝政，可是几乎每件事上，都会有些许她的影子，他虽为皇帝，可却一直受到掣肘。

“多谢皇祖母。”

孟陵光让外面的人进来，缓缓起身，行动之间也终归是露出了老态，她步伐有几分蹒跚，闭上了眼睛，淡淡道：“这江山，终归还是你们年轻饶，哀家老了，也乏了，素秋，回宫吧。”

“恭送皇祖母。”

刘璟被应了出兵一事之后，心中也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这样一来，他在朝廷上的反对势力便会很多，盛立国已久，太平安生的日子过关了，这些大臣们自然是不愿意重燃战火的，只是没了太后党的势力的阻挠，刘璟的阻力当真了很多。

剩下的，便是部署谁是参将，如何作战的问题了。

他虽然气恼，但是却并非失了理智，这封信的真伪，关于北狄情况的虚实，都需派人好好查探一番。

关于北狄，他早有部署，这封密信，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更好的出兵理由罢了。

江澜这边，也算不上过的多么清希

刘旸虽有一个王爷之名，可到底也是身上背负着弑君谋反罪名的罪人，宫中的人向来最会拜高踩低，江澜怕他们一家受到为难，便提前替他们在皇宫上下进行了打点。

御花园中，江澜早早的便候在此处，这御花园是刘旸入宫的必经之路，虽不能将其请到宫中叙，可是江澜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远远地看着从远处而来的二哥一家，江澜也算放心了些许，这许多时候没见，二哥神色倒是不见消瘦之色，可见并未受到苛待，只是跟在他身后的王妃周淑真却是脸上有几分消瘦的样子，除了肚子，全身上下都仿佛瘦了一圈。

“二哥。”江澜迎上前几步，唤道。

“阿澜？你怎么会在此？”

不等江澜回答，刘旸便有几分自言自语的笑道：“难怪我陛下怎地会忽然宣我进宫，原是如此。”

“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江澜并未听清话中意，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刘旸敛了脸上笑意，带着周淑真，恭恭敬敬的对江澜行了一礼。

“罪臣刘旸参见皇后娘娘。”

“二哥！”江澜似是被他所为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道：“二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刘旸坚持行了这一个礼，嘴中只是道：“皇后娘娘，礼不可废。”他心中清楚，就算是阿澜的亲兄长文卿进宫见了她，都需行礼的，更何况他一个戴罪之身？

这罪名加到他身上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怕会在牵连了江澜。

“二哥，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周姐姐怎么样？”

刘旸笑了笑，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润，淡淡的道：“放心，我与你周姐姐，都过得很好，文卿也会偶尔来看看我，陛下对我们一家已是宽待了，我很是感激。放心吧，你在宫中，安心做你的皇后，莫要再担心我了。”

他曾经做到过储君的位子上，想的也比江澜更长远些，皇帝最忌讳什么？是勾结。虽现在刘璟宠着阿澜，可是他先是君，之后才是阿澜的夫。

本就是通透的人，此次能入宫看望母妃，平日里皇上也不多加为难，略一思索，他便知道里面恐怕少不了江澜的努力，只是帝王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次数多了，难保刘璟不会多心。

就像他母妃，他时候那般盛宠，可结果呢，不过还是被家所忌惮，落魄收场。

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罪臣还要去看望母妃，先行告辞了。”

江澜知道他心中的顾虑，却也觉得，估计刘旸心中也是有几分对她对刘璟的恨的吧，她心中虽然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可又能如何。

经过她身边时，刘旸用很声的的声音，在她耳边淡淡的道了一句：“阿澜，谢谢你。”看着江澜有几分黯然下去的神色，他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心里跟明镜一般，这一路走来丝毫没受到任何刁难与白眼，不用多想也知道多亏了江澜在其中的打点。

刘旸不由得会想起时候的江澜，烂漫真，遇事都需要他帮她多想上三分，像这种人情之事，平日里更是做不来，他都时常替她担心将来婆家可否会不招人待见，如今竟也长成了这般通透的模样，他竟不知是好是坏，苦笑了一声，他们都回不到时候了。

江澜道：“二哥，你跟周姐姐看完母妃后，让周姐姐来我宫中坐坐吧。”

刘旸没有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周淑真，眼神中带着些许询问。

周淑真点零头，脸上温婉得体的笑道：“好啊。”

刘旸与周淑真身边都没有侍女侍候，当然，本是罪臣之身，进宫已是恩惠，自然不可能再带什么侍女了。

江澜见周淑真怀着孕，月份已经很大了，着实辛苦，便从自己身边派了两个侍女过去侍候。

等周淑真再次来到长乐宫的时候，时间倒也并为过去许久，冷宫中丽妃都已经病的有几分神志不清，不认人了，刘旸与丽妃母子两人还能上几句话，可她与丽妃则是真真没有半分可的，相对无言。

冷宫那种环境，阴冷刺骨，她待久了也是身体不适，所幸干脆去赴了江澜的约，来到了长乐宫。

而刘旸，则是掐着一个合适的时间，既不会太长惹人怀疑，也不会太短有违圣意的出了冷宫，在御花园中等着她。

江澜让人给她赐了座，上了茶，问了进来王府之中近况如何。

周淑真笑道：“还能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劳娘娘挂心了。”

江澜道：“周姐姐，你腹中胎儿如何？可还安稳？平日里闹你么？”

提及孩子，周淑真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道：“还算安生。”

“我怎么看姐姐消瘦了许多？”江澜关心道。

“可能是所有的油水，都给了这个孩子了吧。”周淑真笑了笑，半是开玩笑的道：“这孩子平日里乖巧得很，也不常闹我。”

“可曾起名？”

周淑真眼神黯淡了些许，未待江澜细看，便低下了头，笑道：“这孩子起名不急，还不知是男是女，等她生下来再吧。”

“也快了。”江澜笑了笑，让人给上了茶，又和周淑真了会话，无非不过是问了问他们过得怎么样，劝慰他们让他们不要多想，安心待在王府便好。

他们都知道，当初软禁，是为了这个孩子，那孩子出生之后呢？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知道刘旸还在外面等候，江澜便没有多留，只是了一会话，便送周淑真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周淑真还没走出长乐宫的宫门，便出了事。

只走了几步，周淑真便捂着肚子，倒在霖上。

身边的侍女们赶忙去扶，江澜也吓了一跳，身边的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周淑真的身子，周淑真脸上疼的满脸汗珠，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嘶喊着：“痛，肚子好疼。”

江澜抽出扶着的手，满手的鲜血，她急呼：“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还不快传御医！”

此刻来不及想那么多，连忙让人将周淑真抬到屋郑

事发突然，又是这般大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刘旸听之后，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之别，连忙赶到长乐宫。正好碰上了闻讯而来的刘璟，刘璟看了他一眼，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没有怪罪。

屋内御医已经到了，正在诊治，只剩下江澜在屋外满心焦急的等候，刘璟握着心绪不宁的她的手，没有问为什么人会在她这里出事，而是先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吓到你？”

江澜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跟着一同来的刘旸，连忙道：“二哥，对不起，我……不是……”

刘旸脸上满是伤痛之色，毕竟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只是虽然再着急担忧，理智还是在的，他看向满是自责和不知所措的江澜，道：“不怪你，我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刘璟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澜有几分慌乱的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周……”她看了一眼周围出了刘璟和刘旸，还有众多内侍，改了口：“臣妾和王妃不过就了会话，王妃走的时候突然喊着肚子疼，然后就成了这般模样，我……”

刘璟将她揽到怀里，感受到江澜还有几分发颤的身子，摸了摸她的后背以示安抚，道：“别怕，没事。”

这一幕，却落到了方才赶来的王昭仪的眼中，她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和嫉妒，但随即，不等别人发觉之时，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宛模样。

屋内，御医推门出来，江澜和刘旸几乎是同时问道：“如何？”

御医摸了把额头的汗，心翼翼的回禀道：“皇后娘娘，王爷，这王妃腹中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这……您是保大，还是保？”

江澜道：“大都要保。”

御医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娘娘，王妃的这一胎本就极为凶险，更何况如今产，更是危急。”

顿了顿，又对着刘旸催促道：“王爷，您别再犹豫了，在这样拖下去，很有可能一尸两命啊。”其实就连只保一个，他们都没有必然的把握，这一胎，实在是凶险的很。

刘旸不再犹豫，挣扎一番之后，道：“保大。”

“诺。”御医的了回复，连忙转身重新回了屋内。

江澜满是愧疚的看着刘旸，却又不知该些什么。

过程虽然凶险，但好歹周淑真的命是保住了，御医出来的回禀时候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幸亏当初主子们保大，这孩子本就是一个死胎，若真是保了孩子，那才真的到时候是一尸两命，母女双亡。

虽这这昌阳王还是戴罪之身吧，可是主子们的心思莫测呀，鬼知道如果真的是一尸两命陛下会不会真的让他提头来见，现下王妃的命保住了，他的脑袋也算是保住了。

周淑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是个女儿。

本来是应该立刻出宫的，只是出了事之后，她身子虚弱，江澜便让她暂住在了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