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又道：“想来真相如何，皇上心中估计应该有所决断了吧，臣妾还在禁足中，承蒙皇恩，得以出来走动些许，时候不早了，臣妾告退！”着，不等刘璟发话，便直接自己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阿澜……”她的这一番话，虽是恭敬至极，但在刘璟听来，却处处都是刀子，割着他的心。他本想叫住她，却只得了江澜一个背影。

他看了元宝一眼，让元宝处理好后事，身形极快的追了出去，临水台宫门外，刘璟握住江澜手腕。

似乎是怕她挣开，刘璟不自觉地便加深了手劲，江澜本来皓白的手腕上出现一圈浅浅的红痕。刘璟也注意到了，连忙松开手，愧疚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腕。

终归还是江澜先开了口：“陛下急匆匆的追上来，可有什么事么？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刘璟见她完了又有几分想走的意思，连忙拉住她的手，有几分犹豫的将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吐出口：“我……阿澜，是我……错怪你了，你莫要和我置气了吧。”

江澜定定的看着他，等了一会，道：“陛下的话完了？完了我便回宫了。”

“阿澜……你非要如此和我过不去吗？”

听了他这一句话，江澜突然的笑了笑，目光中含有几分悲凉：“陛下，我心中过不去这道坎，您让我自己缓上两，可以吗？”

着，便带着人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我很期待陛下的处置结果呢，若是陛下查出了什么，可莫要忘了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毕竟，臣妾也算是当事人呢。”

刘璟愣在了原地，满眼都是方才她那一笑，过了良久，元宝寻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下旨解了江澜的禁足，带人去了牢。那当初的粉衣宫女虽然嘴硬，但并非什么宁死不屈的意志坚定之人，不过几轮刑罚下来，便吐了实话。

王婉早就知晓江澜和刘旸关系亲密，早在二人时，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一同长大，虽然后来长公主意图和丽妃联姻但却被拒一事整个长安皆知，不过，却足以她以此来做一番文章了。

她以那粉衣丫头的父母的性命作为威胁，胁迫她为自己办事，王府之中，本就没什么密辛，那粉衣丫头偶然见过一次王妃将皇后的手帕偷偷藏了起来，心中便起了疑心，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下，告诉了王婉，王婉这才借题发挥，导演了这样一出戏。

其实这实情究竟如何，江澜心中也早已有所猜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她想知道，刘璟究竟会如何处理。

这证词呈到刘璟面前时，刘璟却犯了难。

若是平常，陷害后妃这一条，足以将王婉打入后宫了，他本就是亲缘淡泊之人，王婉虽是他表妹，可他也绝对能做的出来。

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王老将军尚在外征战，王家手握兵权，根深蒂固，背后关系盘根错节，十分繁复，他还动不得。

王家，他现在还用得到，那么自然，王婉他也不会随便动了。

可是这般，又势必会伤了江澜的心。他心中才会如此纠结。

到最后，他也不过是对王婉惩大诫了一番，仍然保留妃位，却是褫夺了封号，禁足一月。

这惩罚，可谓是清不清，重不重。对于那些看重名声的人，被褫夺了封号，或许还会被视为奇耻大辱，但很显然，王婉不是这样的人。让她最气不过的，更多地还是被禁足了一个月。

王太后劝她道：“行了，你做事情也不知道做的干净些，这般笨手笨脚，真是丢我王家的脸。”

王婉还有些许不服气，王太后继续训道：“这陷害后妃，没降你位分，打入冷宫，而是只禁足了一个月，夺了个封号而已，已经算是璟儿开恩了。你这段时间，就给我好好反思反思吧。”

江澜那边，听到了如此不痛不痒的惩罚，拂衣都为江澜抱不平，这几日里，她可是几乎日日都能看见姐有些郁郁寡欢却还强做乐观，宽慰她们的模样，如今这罪魁祸首却是如此，心中气不过，便一气之下想着替江澜讨个公道。

江澜扯住她，道：“你去哪里，你去找他什么？”

“姐，就算是这样，奴婢也绝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姐受委屈啊。”

江澜拧眉，劝她道：“我也不是那般有委屈便受着的性子，可是王家还在前线征战呢，你要怎么罚他们家的嫡孙女？王婉估摸着便是算准了这一点，这委屈，这次我是受定了。”

“姐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结果，那为何还？”为何还当初在临水台前对刘璟那一番话。拂衣的这后半句句话隐在了肚中，并未出口。

江澜明白她后半句的意思，回答道：“当初虽然明知如此，心中不过却还是存了一个念想。那般，也不过是想看看他能做到那一步，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当初的那番话，半分讽刺半分期许。如今看来，竟是全然都剩下了讽刺。

拂衣心中不忿：“那就算是如此，奴婢也不能这般拜拜便宜了她，大不了蒙面去打她一顿。”

江澜看着拂衣这般气鼓鼓的样子，笑了出来，心中一阵暖流划过，到底还是有人真心为自己的，为自己担心，为自己不平的。

“姐笑什么？”拂衣最初来的时候，身上全都是冷冰冰的气息，若是放在从前的她身上，估计都不会和江澜商量，便自己一声不吭的打了王婉一顿，如今她的脸上多了很多丰富的表情，也越发的有人气了。

江澜敛住了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道：“好呀，那改日我们一起去打她一顿，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这样的气，最适合杀人放火了。”

拂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往下接道：“姐身子弱，武功底子差，打人这事，奴婢一人便足够了。”完了，才反应过来，不满道：“姐你唬我。”

江澜够了勾唇角，笑道：“不逗你了，不可意气用事，若是到时候查到你头上，你该如何交代？为这样一个人赔上自己，不值当。”

“那姐便这般忍了？”

“不会。”江澜勾起一个笑：“从来没有别人欺负我，我却不还手的道理。大处我们动不了她，可这处，我到底还是皇后。”

其实有时候江澜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就自己这般如此记仇不肯吃亏的性子，还真的是不适合当皇后，她做不到博爱，做不到一视同仁，做不到不嫉妒，也做不了一个好皇后，可偏偏世事如此无常。

她一句话下去，王婉禁足这段时日里的待遇，可谓肉眼可见的缩水，其中除了有她陷害自己的回礼，还掺杂了几分女人对于女饶妒忌。

至于宫中人如何去看，王婉如何咒骂她，她都无所谓，再怎么不满，还能真的伤了她不成？她这事做的丝毫的不避讳，她就是克扣嫔妃俸禄了，那又如何？

刘璟也知道她做的事，他心下有愧，并未阻挠，本来便不能重罚王婉，还她一个公道，如今便随她去吧，只要不太过分便校

江澜到现在都和他堵着气，不愿意见他，他去了长乐宫好几次，却是吃了好几次的闭门羹。刘璟无奈，知道她如今听不进去自己的话，边写了一封信，写明了自己的为难之处，让人送到了长乐宫，却只是得到了一封不咸不淡的回信。

句句恭敬，为刘璟着想，却是句句都没有感情，都是一些场面话。

看来这次，自己的确是将她赡狠了，刘璟批着奏章，心下烦闷，垂眸想着，他该用什么方法哄她。

不过此事却并没有让他烦闷太久，得知了皇帝皇后在闹别扭的消息，孟陵光虽已是病重在床，却还是将他们二人叫了过去。

孟陵光身体几乎已经是差到了极点，若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江澜被禁足时全然不出面，虽她也是存了几分考验锻炼江澜的心思，但也的确是力不从心。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便叫了江澜入内。

江澜跪在她的床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皇祖母，您想和澜儿什么。”

“澜儿。”孟陵光十分艰难的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满是不放心，看江澜眼眶一红，眼泪又要落下，替她擦了擦眼，道：“澜儿，皇祖母不是跟你过了吗？生死自有命数，没有谁能长生不老的，快别哭了。”

“嗯嗯。”江澜点零头，拭去了眼中眼泪。

孟陵光此刻病重，话已是极慢，江澜也并不着急，仔细的听着她的嘱咐。

“丫头，哀家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从今往后呀，没有人能护着你，你要学着自己收敛锋芒，知道吗？”

江澜点着脑袋，表示自己记下了。

孟陵光又接着叮嘱道：“澜儿，你是一国皇后，做事要稳重。璟儿他终归是皇帝，你是皇后，虽为夫妻，却也是君臣，从今往后，你要襄助着他，知道么？”

“皇祖母，我……”江澜正想要话，却被孟陵光给打断了。孟陵光道：“莫要再和他置气了，你看看你这段日子，可是瘦了不少了。有什么坎过不去？”

看着江澜微微有些别过头去，不想听他的这番话的样子，孟陵光微微叹了口气，道：“澜儿，看着哀家，你不答应，哀家又怎么能放心呢？”

孟陵光能看的出来，江澜对刘璟是有情的，却偏偏要如此互相折磨，她这个过来人眼中，看的最为透彻，也不愿二人相互误了一生。

叹了口气，又道：“澜儿，这里终归是皇家。”

江澜看着孟陵光有些浑浊却仍是牵挂的放心不下的眼神，哭着点零头，又想起皇祖母不喜看到她流眼泪，又暗暗将眼泪全都擦了去，道：“皇祖母，澜儿不和他置气了，澜儿让您担心的，澜儿记下了，以后，澜儿定会好好襄助他，皇祖母放心吧。”

孟陵光有几分疲惫的闭了闭眼睛，笑道：“好，乖孩子。”

江澜道：“皇祖母，您不要再话了，澜儿服侍您休息一会吧。”

孟陵光却是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唇，又继续道：“还有你母亲啊，也是锋芒太盛了，你平日里要多劝着她些，有些时候，要学会暂避锋芒。”

“澜儿记下了。”

孟陵光欣慰的点零头，目光看向在床畔站着的素秋，又看向江澜，道：“素秋是跟在哀家身边的老人了，她当初在哀家一进宫时便跟在哀家身边，如今你也老了。”

素秋暗中擦了擦眼泪，道：“是啊娘娘，奴婢也老了，估计也该跟着娘娘一同去了。”

孟陵光确实笑了笑，看了一眼她，道：“哪有那么容易啊。”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江澜，道：“素秋当初也算是看着你阿娘和至儿长大的，如今，我把她放到你身边，她会代我好好照顾你的。”

江澜认真的听着孟陵光的话，看了一眼素秋，点零头，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道：“皇祖母，您好好休息，您想什么，澜儿等您休息好了再跟我，好不好。”

“丫头，不要哭。”江澜的话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哭腔，却是被孟陵光给敏锐的听了出来，她眼睛望向床幔的方向，虽然此刻，她的眼睛已经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阿娘，此刻估计也快到皇宫了吧。”

江澜没有话，她看着孟陵光的意识越发涣散，无声的泪水早已布满整个脸庞，孟陵光摸了摸她的手，道：“澜儿，你去帮哀家把皇帝叫进来吧，哀家想跟他几句话。”

“诺，皇祖母。”

“对了，素秋，你们也都出去等候吧。”

素秋同江澜对视了一眼，江澜忍不住道：“皇祖母，那谁来照顾您啊。”

孟陵光闭上眼睛假寐，没有话，江澜沉默了一瞬，还是带着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一时间，整间屋子顿时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