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旸心中清楚,自己越是显得不在意,江澜心中却反而越是愧疚,不如提一个要求,让她把愧疚实质化,这般,消了她的愧疚,也算是对淑真的一个交代。
江澜听闻此言,拧着的眉目终于舒了些许,道:“好,我欠二哥和周姐姐一个愿望,无论你们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有违理人伦,阿澜都会办成。”
因了孟陵光的嘱托,江澜的关系也总算是与刘璟缓和了些许,身为皇后,她好歹也算是给了王婉些许面子上的安抚,只是与刘璟之间,虽然破镜可圆,可是那一道裂痕却是确确实实存在,难以抵消的,江澜心中终归还是有所芥蒂。
太皇太后死后,整个宫中沉重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多久,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整个后宫的人见惯了死亡,对于死亡,都已经有些许漠视了。
很快,前线传来的捷报,也是冲淡了几分宫中的沉痛。
刘璟此次出兵,并非是有意把北狄往灭国这条路上打,只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也算是一招敲山震虎。
盛虽然繁庶,可是军事实力上到底还是比不过底蕴深厚的北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璟清楚地知道以目前盛的兵力,估计很难一举歼灭北狄。
他们需要年轻锐气的将领,如今朝堂上的将领,大多数都是功勋卓着的老臣,越是老臣,便越发不愿轻易出兵,对于北狄,也越是有诸多顾忌。
是以,刘璟在这次大捷之后,便令王老将军停止了进攻,两国边境之间对峙,最终还是北狄妥协,盛收回了早在开国之初便被北狄趁人之危而夺取的边境六州。
王老将军鸣金收兵,此番出兵,虽名为试探,最终也达成了和解,但到底也是打破了两国之间脆弱的和平。
这次出战,安弃也随军出征,当初出征的时候,安弃曾经托人给给江澜递过一番书信。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无论,这一去便是凶多吉少,江澜虽然担心他,但却并未拦下他。男儿有志当四方,战场上虽然残酷,但却到底是自己厮杀拼出来荣耀,总好过让他一生碌碌无为来得强。
她能看得出来,安弃不会是那种安于现状之人。当初最初街头的那个男孩,眼中是有不屈和倔强的。
只是自从他踏上北狄的战场上之后,便从未在给江澜去过一封书信,江澜心中,也是担心他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此番王老将军收兵回京,江澜便让采衣去打听过安弃的下落。
采衣回来喜气洋洋的向她回禀:“姐,您不必担心安公子了。”
“如何?”江澜问道:“阿弃怎么了?”
采衣道:“姐,奴婢方才听前面伺候的公公,陛下在前殿论功封赏,其中一个安姓的将军功绩格外突出,崭露头角,被陛下封为了游击将军。奴婢听前殿公公的描绘,音容形貌,似乎正是安公子。”
江澜听了采衣的回禀,知道安弃不仅未曾受伤,还封赏了游击将军,心中自然也是替安弃感到开心。
她记得安弃曾经过,自己是有一个姐姐的,只是生死不知,如今得了功名,也算是能更好的去寻找他阿姐的下落了。
前殿之上,刘璟正在宴赏此番立功回来的将士们。安弃少年才俊,年少便意气风发,被陛下封赏了游击将军,虽也算是实至名归,可是从陛下对安弃的态度上而看,也能看出来陛下对他的赏识之情。
此人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当场的许多大臣几乎都是能达成了共识,有能力,又有陛下的赏识,虽现在还算不上多么起眼,可是日后也定然非池中物。
是以,安弃此番庆功宴后,收到了来自不少大臣的拉拢。他初入官场,出事还有些许生疏。刘璟当初听了他无所依靠,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宅子,只能住在军营的的身世背景后,便赐了他长安皇宫附近的一座宅子,以示恩宠。
巧的是,这宅子,倒是与刘旸的王府离得很近,刘璟估计也是存了几分让安弃去监督刘旸的意味。
不过安弃平日里并不常住在将军府,每日上门的人太多,让他觉得吵得很,每日里几乎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练功读书,便索性带着自己的东西,长住在了军营,偶尔才会回将军府住上一段时间。
军营可不是什么人相近都能进去的,时间长了,将军府倒是冷清了下来。
安弃随军作战时,并非没有想过给江澜写信报个平安的念头,只是当初的那位帮他送信的侍卫已经战死,他就是想写信,怕是也送不出去,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给谁送,再加上战场上环境险恶,形势瞬息万变,他渐渐地也熄了写信报平安的念头。
反正那位姐姐在宫中养尊处优,身边的人多得是,自己也不过是她随手救下来一个人而已,估计时间这么久了,她也忘了吧。安弃心中想着。
军营的这段时日里,虽然短,但他却也成长了很多,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是有多幼稚,他若是想要入宫中那位姐姐的眼,也只有更努力才行,努力的向上爬,努力的让她看到自己。不然,人家身份如此尊贵,什么都不缺,他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又何谈报恩?
估计当初,姐姐心中便也是如此想的,才不愿意告知自己她的姓名的吧。
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当务之急,要找回自己的姐姐。他一直不相信阿姐会就这般死在当初那些土纺手中,大姐都能活了下来,二姐不定也活着未可知。
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后,刘璟提过要将大姐接过来住,不过大姐却是婉拒了,此刻她在盛安候府中已经成了家,与盛安候府的管家早已做了一对,盛安候府本就对她有救命之恩,此刻有了自己的家业,也是不愿来回迁动了。
虽然像盛安候府这般的大族,虽然看不上安弃这样的游击将军,谈不上主动结交,但总归还是卖了他一个人情,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不是。
听了安将军的姐姐在自己府中作婢女,便赐了他们夫妇在侯府的一个宅子居住,麻雀虽,五脏俱全,安漳儿也算是在侯府中这般安下家来了,再加上安弃时不时的接济,她们日子过得也不算清贫。
安弃有着然的军事上的敏锐,虽然陛下表面上不,他却能敏锐地嗅出来,陛下对于北狄的用心绝不至于如此简单,这场仗,怕是还要再打,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心中对于江澜的态度想的悲凉,但安弃心中还是存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暗暗的希冀。每日里在军营训练,却还时不时地留心将军府的情况。
如今他被封为将军,若是姐姐有心关心他的话,自然能联系上他。
江澜倒是圆了他心中的这一份暗暗的期待。差人给安弃送了信,无非是关心他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恭贺他加官进爵,勉励他不可因此骄纵之类的话,虽然话语平常,不过安弃却是十分珍惜的将信件妥善的存置了起来。
令江澜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本以为依照当初安弃离宫参军前的性子,必然会追问她的身份,她甚至都做好了告诉他的打算,但是在安弃的回信中却是只字未提。
安弃回信的词句中,都透着些许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沉稳之气,江澜看的也很是欣慰,她对采衣道:“若是我有弟弟的话,如今怕是也是阿弃这般大了吧。”
采衣笑了笑,道:“是啊,若是姐有弟弟的话,怕是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不起这个还好,一起成家立业,江澜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让阿娘格外头疼的兄长,几乎每次阿娘入宫的时候,都要提上一番兄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就不了,就连二哥都也早早成家了,可兄长却是不肯成家,让阿娘真是急得不校
每日里在家中不是谁家的公子孩子都已经上学堂了,便是谁家的姐相貌品行端庄,尚未婚嫁,听的兄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索性每日里直接躲进官衙,也不肯回家听阿娘唠叨。
她能理解兄长的想法,他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回家,可是阿娘未必能理解,每日里侯府中几乎都是为此事鸡飞狗跳的,兄长也是各种怪招频出,就是不肯成亲。
江澜看的无奈,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这一辈子,还能看到兄长收心成家的一么?
采衣道:“不过姐,奴婢觉得您虽然待安公子亲近,这书信的往来,还是少往来为宜,以免……落人口实。”
江澜点零头,采衣所的确有理,从前她或许还会不在乎,可是自从刘旸一事之后,她心中对于刘璟对于自己的信任还是打了几分折扣的,阿璟多疑,为了不让他误会,也为了不牵连到安弃,减少联系都是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等安弃找到自己的姐姐,也算是有了亲人,不是自己孤身一人了,他的前程一片大好,没必要卷到后宫争斗中来。
恰好,安弃也是铆足了劲要建立一番功业,升官之后,事务也忙碌了起来,也是减少了和江澜的书信往来。
他一直认为当初救自己的姐姐应该是宫中的什么公主,或者是什么养在宫中长大的郡主什么的,他现在处事也成熟了许多,与外男密切的书信往来,他也怕坏了她的名声,给她带来麻烦。
二饶想法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
王老将军回宫后,为了抚慰功臣,刘璟到底还是恢复了王婉的贤妃名号,江澜虽然心中不舒服,可也不得什么,不过刘璟对王婉本就没什么感情,再加上陷害皇后一事,表面上的体面算是给足了,但却给了一个宫中最偏僻的宫室,除了金银器物上的体面,形同冷宫。
刘焘进宫来探望江澜时,也是时常劝她切莫认死理,不过,至于听没听进去,又听进去了多少,这就不得而知了。
江澜听阿娘念叨自己听得烦闷,本着无论干什么还有兄长顶着的原则,江澜罕见的主动地提起了兄长的亲事。果然自己这一提,阿娘便被自己给引开了话题。
母女二人正着话,下朝过来长乐宫的刘璟正好撞上了这一幕,道:“姑母和阿澜在聊什么,聊得这般入神。”
江澜撇了撇嘴,满脸无奈的道:“还不是兄长的亲事,阿璟,方才阿娘还请你下道圣旨,让兄长不得从官衙居住呢。”
刘璟听了,笑了笑道:“姑母,朕看您还是别逼着文卿了,您把他逼急了,依照文卿的性子,怕是会投笔从戎也未可知。”
刘焘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既是骄傲又是无奈又是气愤。
江容与的文采可谓冠绝整个长安,怕是整个下能与之比肩的也没有几个,只是江家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虽然自家是凭武封侯,但是却从未教授过他什么拳脚功夫,真可谓是“文弱书生”。
不过在品行上,江容与从未沾染过什么长安少年的纨绔之风,不嫖不赌,时候从未让他们费过心思,谁成想弱冠之后,就是偏偏不想成亲,非要是只娶自己心爱之人。
江澜笑了笑,道:“阿璟你可别开玩笑了,兄长的那点武功底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自保都尚且成问题,兄长想来惜命,若是逼急了,顶多是借机离开长安,四处游历,也绝对不会上战场上当那代宰的羔羊的。”
刘璟看了眼姑母的表情,提议道:“若是姑母实在忧心此事,不如在府中办场赏月宴,届时请上长安城的大家闺秀和各家公子,到时候文卿或许便遇上了自己心悦之人呢。”
刘焘眉头松了一瞬,随机又拧了起来,沉吟道:“这等宴会,估计与儿到时候也不会参加的,不过也都是白费力气罢了。”
刘璟笑了笑,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候朕也去凑个热闹,就不信文卿当着朕的面还敢逃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