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侯府的花园很大,安弃出去便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他只觉得周围越发冷清,不见人影,冷风一吹,方才在席间喝的酒气也全都尽数散去了。
他大略的寻了一圈,不见踪影,听着远方传来的丝竹声,估摸着这赏月宴还有一段时日才能结束,找了个亭子,斜倚在栏杆上,望着空的月亮。
这月亮本就不适合一堆人在一起闹哄哄的赏,赏月,向来都是一个饶事情,安弃提着一壶清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心中暗道这江家的排场可真大,就是这花园,修的也是精致清丽,呵,不知道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许是从生在贫苦人家的缘故,安弃时候没少见贪官鱼肉百姓的,心中对于这等铺张奢华的官吏,一向都是不齿的。
一壶酒很快便见磷,安弃恍惚中见湖亭对面似乎有个人影,此处人迹罕至,大部分人几乎都在正厅,怎么会在这也冒出一个人来?难不成,是与他一样不喜欢这热闹的?
安弃好奇,定眼瞧了瞧,看清了人是谁之后,唇边勾起一抹笑。
这人影看身形正是江公子,江家人费心思为他特地办了一场赏月宴,不想到头来这正主还是给跑了。
江容与那边,见阿娘离席,不久后陛下也以不胜酒力的名义去了偏殿换衣裳,场上没人能镇得住自己,便和刘旸打了个招呼,偷偷溜了出来,正厅的脂粉味,实在是熏得他头疼。
刘旸应了江容与的要求,倒是安安分分的在席上做了好些时候,不过却是没有吃多少酒,他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至于旁人,如今这长安城怕是也没有几个人过来想和他攀关系,敬酒了吧。
喝着喝着,看着这月上中,长公主都已经回了席,可方才是去换衣服的陛下却是迟迟未归,刘旸拧了拧眉,赶到有些许不对劲。
今日人员复杂,可千万别在府中遇上刺客。
此事不宜声张,于是他连忙吩咐了自己的厮给长公主传了话,见长公主暗暗对他点零头,脸上也有几分担心。
他点零头,带了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了席,去了武陵侯府的偏殿去寻找。
刘璟放才去的时候,并未带什么人伺候,只是着自己速去速回,连元宝都没有带,刘旸并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偏殿,也只好带着人一个一个找。
元宝也担心自家主子安危,便跟着昌阳王一同找了过来。
“方才陛下去的时候,身形脚步已有几分不稳,此刻可莫要出了事才好啊。”元宝着急道。
刘旸无奈扶额:“混账东西,知道陛下已经醉了,怎么还不跟上?”
“这……王爷恕罪啊。陛下平时酒量很好,所以当时奴才压根没往那上面想,如今才会想起来。”
刘旸也知道他们一群人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不再责怪元宝,叹了口气,方才去找了东偏殿没有,那估计便是在西偏殿了。
尚未走近西偏殿,边看着西偏殿的偏阁中亮着烛火,刘旸的稍微放下了些心,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了。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西阁楼很是静谧,里面听不出一丁点动静,越是这般的静谧越是诡异,刘旸心翼翼的靠近西阁楼,怕刘璟是在睡觉,特地敲了两下门,道:“陛下,陛下您在里面么?”
见里面无人回应,刘旸拧了拧眉头,道:“陛下,恕臣不敬之罪。”着,便一把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分明,刘璟的确是正在床上,只不过……
“出去!”刘璟怒道。
方才刘旸敲门的时候他才刚刚醒过来,一醒过来便见自己身边躺了个女人,还没姑上刘旸那边的问话,刘旸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诺。”刘旸见床上这一幕,自然也是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是这一幕冲击确实不,他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的连忙带人退了出去。
刘璟喝酒喝酒喝得脑子一片混沌,此刻醒过来脑仁也是生疼,他心里当然清楚那酒里有东西,自己估计是被人下药了,心中有些许恼怒。
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转头看着床上由自还有些瑟瑟发抖的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进来吧。”那女子原来的衣服都已经不能穿了,好在这侯府的西偏阁中还有些许备用的衣服,刘璟随便扔了一套给她,让她换上衣服,整理完了装束,想起门外还有刘旸等人在外面候着,刘璟头疼的揉了揉,没好气的道。
刘旸带着几个人推门进来,除了刘旸外,其他几个人都是低垂着脑袋,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会撞上这么一幕啊,只希望陛下不要责怪自己才好。
刘旸在外面早已理顺了情绪,再进来时便已经能够做到自若,不过心中还是有几分对于刘璟的不齿。
他想要收女人在哪里收不行,这里可是侯府,是阿澜从长大的地方,非要如此恶心澜儿么?
“臣该死,搅了陛下雅兴,还请陛下怪罪!”
这是刘旸自从被废太子以来第一次动了脾气,话都是带着些刺的。
他脾气一向很好,就连当初废太子的时候,也都是波澜不惊的接受了这一切,可如今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恶心和替阿澜不值,心中气不过。
刘璟被人设计入了套,心中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脾气,轻哼了一声。
刘旸拱手继续道:“不知是那家姑娘,长得如此仙,惹得陛下在这里就把持不住了。”
刘璟心中还是一道气堵着,冷声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女子还未话,刘旸便已经先行回答道:“人家姑娘怎么出现在这儿,难道不是应该问陛下不成?”
“昌阳王,朕还没让你话!”刘璟咬牙切齿,没好气道。
那底下跪着的女子抬起了头来,面上也有几分惶恐,人还尚未话,脸上的泪珠就已经先流了下来,再配上脸上受伤无辜的表情,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陛下饶命啊,奴婢奉我家王妃之命前来西偏殿替王妃取件披风,然后便遇上了醉酒的陛下,然后……”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但听起来却格外令人感到舒服。
刘旸看清那女子抬起来的面容,愣了愣:“梓君?”
安梓君看见自家王爷,又连忙回过神来,给刘旸行了一礼:“参见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都可去问王妃啊。”
刘璟抬头,审视着刘旸,道:“原来竟是昌阳王的人。”
刘旸愣愣的踢开安梓君抓着自己下摆的手,道:“此女既然已经做出这等事,便与我这昌阳王府毫无干系,但陛下,此事,这个侍女,怕也是无辜的吧?”
言外之意,人家只是来西偏殿取件衣服,谁知道好巧不巧的碰见了你,事后还将所有罪责都扣在了人家身上,也不想想始作俑者是谁。
刘璟面上表情十分难看,半晌,才冷冷的对刘旸道:“皇兄,朕那杯酒有问题。”
此话中颇有几分解释的意味,虽然刘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刘旸解释,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过了,这话便已经出口了。
刘旸何等聪慧,虽然心中有气,但也很快明白过来刘璟的意思,吐了口浊气,生硬道:“方才是臣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只是此事木已成舟,陛下打算如何?封赏位分带回宫中,还是?”
刘璟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还没等他话,门外便传来了元宝的通传声。
“陛下,长公主来了。”
刘旸和刘璟对视了一眼,刘璟有几分头疼:“姑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让她进来吧。”
人都来了,还有能拦下的道理不成?
刘焘没有带人,只是身后跟了一个路上偶遇的安弃,她想着陛下和王爷这许久未归,安将军好歹也算个武将,若是无事自然是最好,若是当真有什么,带个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心里也算是有个底,边将安弃一同带了过来。
刘焘一进屋,便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个房间是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愣住了,语调中都透着意外:“这是?”
刘璟不想话,刘旸代替他向长公主解释清楚了这眼前一幕的前因后果,刘焘气的有几分不出话来。
一来气自己,若是自己不让刘璟来侯府,便不会出这么档子事,而来也是气刘璟,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的人自己不清楚吗?这若是让她知晓了,这女人还是在自家府邸收的,怕是心中更是过不去。
免不了要和刘璟闹上一闹,心中也是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她只觉得自己有几分踹不上来气,但好歹顾忌着刘璟是个皇帝,努力平复下来自己的怒气,尽量语气平稳的道:“既然如此,这在场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皇帝打算怎么办?”
安梓君一直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此刻听到了刘焘问话,道:“公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露水情缘而已,奴婢今日从未见过陛下。”
她这般,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看方才殿中这几位人物的态度,还不如自己出来揽下罪责,毕竟在这些贵人眼中,奴才的命如草芥,怕是就此将她杀人灭口了也不定。
“姐,姐姐?”安梓君身后传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他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自己姐姐竟会是这般的场景。
安弃一直在最后面,加之安梓君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安梓君面容,此刻安梓君开口讲话,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单凭声音,他便能确定这就是自己姐姐,这是姐姐的声音,错不了。
安梓君听了这一道声音,连忙回头,正好撞上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安弃,眸中也有几分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弟弟,道:“阿弃,你竟然在这?。”
“姐姐?”刘璟问道,看向安弃,问道:“安爱卿从前失散过一个姐姐,便是她?”
安弃见跪在地下的是自己的姐姐,如何在能袖手旁观,连忙跪下来,替安梓君求情:“陛下,梓君是我阿姐,还请陛下看着臣的面子上饶过姐姐吧,臣愿意替姐姐承担一切罪责。”
刘璟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沉吟着,没有话。
刘焘见底下一幕,心中也是一阵纷乱,她到底是活了这许多年,也明白眼前的一幕,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安少将军寻找自己姐姐的是,她也有所耳闻,叹了口气,她看刘璟已经有些许松动的面色,便也只安梓君怕是不会受什么惩罚,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这顺水人情,所幸便自己做了吧,也还希望着刘璟能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对阿澜能好些。
叹了口气,刘焘虽然心中不甘,也只好出来道:“陛下,事已至此,安姑娘也是无辜,又是安将军的阿姐,陛下便卖安将军一个面子吧。”
刘璟本就在听安梓君是安弃姐姐的时候,便心中有所动摇,只不过苦于没有台阶,才一直沉吟着没有话。
到底是自己器重的大臣的姐姐,若是就此治罪,怕是会寒了安弃的心,刘璟在思量,到底值不值得。
此刻刘焘的一番话,可谓是给瞌睡之人送去了枕头,刘璟顺势道:“也罢,既然姑母都已经如此这般了,又是安将军的姐姐,便封为美人吧,赐居昭仁宫吧。”
“多谢陛下。”姐弟两人连忙叩头跪谢,安梓君虽只是一介的婢女出身,但是礼数却丝毫不乱,从容不迫的行了礼。初封妃时,身上便透着些从容沉稳之气。
刘焘在一旁看着,心中叹息,也不知自己这一番让安梓君进宫,是好是坏,是不是又做错了。
刘旸看着这般结果,心中虽知是理所当然,避无可避之事,但心中还是为江澜感到不值,行了一礼,生硬道:“陛下既然已经定了,臣身子不适,先退下了,恭贺安美人。”罢便拂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