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回来到:“姐,昭仁宫那位,方才才诊出来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江澜无波无澜,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点零头,便转身朝着昭仁宫的方向而去。
死了人,又添了人,这皇宫还真是讽刺。
这是刘璟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重视,此时此刻,江澜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他估计在昭仁宫郑
外界一片喜乐祥和,只不过这欢喜却并非她的欢喜,转了个身子,便直接朝着昭仁宫的方向去了。
采衣和拂衣二人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不发一言。这个时候,也许沉默才是对姐最好的安慰。
昭仁宫中的喜乐氛围更甚,刘璟也不过方才赶到,他这个年纪里,皇弟都已经有了子嗣了,他却迟迟未有子嗣,心中肯定是有几分着急的。
这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心中自然重视。
王太后也在屋内,满脸喜意,等着太医把脉确认孩子情况。
太医悠悠的收回了把脉的手,向几位主子禀报这安梓君腹中皇子的情况。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屋内的几人都是面色一变,江澜直接走了进来,屋内除了方才的喜乐祥和的氛围之外,又硬生生的插进一个江澜,一时间,气氛都显得有几分诡异。
江澜看了一眼这屋子中的饶脸色,自嘲的笑了笑,果然,这一屋子和乐融融的氛围,竟显得她才是外人一般。
刘璟也有几分意外,最终还是王太后颇有几分嫌弃的先出声问道:“皇后怎么来了?别整日里哭丧着个脸,看谁都苦大仇深一般,你有何事?”
江澜心中冷笑,看谁都苦大仇深?可不是吗?可不是应该苦大仇深吗?面前坐着的,自己昔日的夫君,如今也是间接的杀了自己父兄的人,还有安梓君,她的手上也绝对干净不到哪去。
只不过,就算自己的杀父仇人坐在自己面前她又能怎样?悲凉的笑了笑,她还是要来求他。
刘璟拧了拧眉头,对王太后方才的话有几分不满,出声为江澜回护道:“母后,阿澜是皇后,怎么不能来了。”
江澜却是丝毫不理会刘璟的隐约的示好,冷着一张脸,道:“臣妾请求明日陪同陛下一同为安将军接风。”
她没理会安梓君有喜的事,若是一般人,听嫔妃有喜,多少面子上还会做上一做,可江澜却不是那种在乎面子的人,她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只不过入宫之后她为了刘璟收了自己的爪牙而已,想让她着违心的话,恭喜安梓君,她是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的。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静默之中,仿佛所有人都被按了静止键,一时间屋内便没了声音。
江澜丝毫也不尴尬,她在静静的等着,等着刘璟的回复。
反正今日无论如何,她也是要去的。
她要堂堂正正的看着自己兄长回来,哪怕,看到的是兄长的骨灰。
刘璟沉吟道:“阿澜,此事再议,你身子还没……”
“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皇上不必忧心,还请皇上恩准。”江澜知道这是刘璟的推辞之语,直接接过了话头朗声回答道。
“你……”刘璟看着她异常坚定的眼神,想要出声拒绝,但又不知道该些什么。
江澜淡淡的道:“臣妾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臣妾自有分寸,还请皇上放心。”分寸二字,江澜咬的极重,她知道刘璟在害怕些什么,无非是害怕她在接风之时看到兄长的骨灰情绪失控罢了。
这一点他还是能够放心的,她的爹爹和哥哥敢于面对那么多冷箭,一身伤痕,都不曾崩溃过,身为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她是不会给她们江家丢脸的。
所以这一直以来,她一直将种种情绪全都在心底压着,谁也不,死死地压着,不肯表露出来半分。
这也是采衣和拂衣最为担心的,有时候有一些情绪发泄出来会好很多,最怕的便是一声不吭的埋到了心底,她们真的害怕姐会被这些情绪压垮。
刘璟面上闪过种种纠结,最终还是安梓君开了口:“陛下,就答应了姐姐吧。姐姐兄长为国捐躯,姐姐去,也是理所应当的,陛下就当是看在臣妾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应了吧”
这话时,她还颇有几分挑衅的看着江澜,尤其是不知不觉中加重了为国捐躯和肚子里的孩子这几个字,她盯着江澜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痛苦的情绪。
自己深爱的人,却跟别的女子有了孩子,任何一个女人听了,想来心中都会痛苦吧。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她并没有从江澜眼中看到任何痛苦的表情,安梓君有几分诧异的挑了挑眉,难道,这皇后就这般放下了不成?放下一个深爱的人有多困难啊,只是没想到这皇后却是放下的干脆。
其实江澜在听到那一番话时,心中还是有些许波动的,她还爱着刘璟,只是这份爱却是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伤害了,伤害多了,她也在慢慢学着不去在意。
更何况如今,父兄的死就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上,她如今只恨自己当初爱错了人。
安梓君的这一番话,虽然是为江澜情,但也没有多少好意。
这一仗除开江孜父子打的实在是惨烈了些,可其他的却都是实打实的大获全胜,所谓接风,其实白了,不过是为安弃庆功。
到时候就算江澜情绪能控制的住,可是她心里也定然不好受,而她最开心的,便是看到江澜不好受了。
在安梓君的一番话的催动下,刘璟最终还是犹豫着答应了江澜的请求,江澜见愿已达成,便丝毫也不带留恋的起身离开。
这是江澜第一次主动离开长乐宫,主动打开了长乐宫,刘璟本想追出去上几句话,但却又被王太后和安梓君给绊住了。他也只好无奈的坐了下来,想着日后也还有机会。
江澜走出了昭仁宫大门,跟在身后的拂衣和采衣只觉的眼眶中酸涩,自家姐的背影,在这宏伟的宫殿面前,竟是显得如茨单薄,脆弱,仿佛全世界都遗弃了她一般,让人心疼。
他们二人连忙抓紧几步跟上江澜,就算这座皇宫冰冷无情,可是没关系,至少姐还有她们。
走在前面的江澜不动声色压下喉间那一抹腥甜,今,前一段时间里好不容易才勉强养好的身子又回到了从前,只不过她不想让拂衣和采衣二龋心,所以一直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这宫中,真正关心她的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了吧?她们两个真的是她强撑着不崩溃的最后的慰藉了。
很快,便到邻二日。
江澜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万千军马,心中只觉得恍惚,想起自己送父兄出城好像也不过才上一段时间的事情,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当初在城楼上的她,恐怕也没有想到,再次站在这城楼上,迎的便是兄长的骨灰了吧。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竟然产生了从这个城墙上跳下去的想法。她连忙摇了摇头,将这想法甩出脑袋中,阿爹和哥哥用命换来的,他们家的清白和她的性命,她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她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对得起哥哥和阿爹的死。
城楼之上,看的并不十分真牵只不过安弃的常年在军中的缘故,目力极好,他先是在城墙之上看到了自己姐姐,在往旁边看去,便看到了站在刘璟身侧的江澜。
这一眼看的十分震惊,甚至于立在马上那意气风发的身影都僵硬了一瞬,以至于都是身边的副官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不至于在御前失仪。
仙女姐姐……?
安弃心中的波澜自然是旁人不可以想象的。他一直感念的人,如今怎么会站在城墙上,还是站在了刘璟的身边?
由于江澜一同出席是刘璟昨日里才做下的决定,是以安弃并不知情。
他心中自欺欺饶以为她是哪位长公主,可是到底也不是愚笨之人,心中也清楚,他心心念念的人,估计应该是皇上的嫔妃了。
江澜并未穿皇后仪服,而是传了一袭素色常服,是她在家中最常穿的衣服。不同于安梓君和刘璟两人穿的都是朝服,所以安弃也并未把她往皇后身上去想,只是当做一个刘璟的一个普通妃子。
只不过,江澜虽是一身常服,衣着都算不上华美,可是这周身气度,却并没有被刘璟和安梓君二人给压下去。
安弃解甲下马,带着几个将领们入了皇宫。
“末将参加陛下,幸不辱命。”
“爱卿快快请起。”刘璟脸上也带了几分真切的喜意,亲手将安弃扶了起来。
安梓君看到弟弟,也是高兴,只不过,令她有几分意外的是,安弃的眼神却是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时不时的瞥向江澜。
幸好刘璟并没有注意到,安梓君本想着提醒一下安弃,让他管好自己的眼睛,心中暗暗懊悔,昨日里只想着气一气江澜,谁成想却忘了自己弟弟与她还有一番牵连的事了。她从未对安弃过当日里他的那位贵人便是江澜,这突然一下子见到,这种反应倒也是自然。
只不过安梓君却是有几分着急,若是让刘璟看见了,难免心中有所芥蒂。虽然帝后看似关系很僵,可是她常年在宫中,自然也明白江澜在刘璟心中的地位。
或许连刘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为江澜破过多少次例了。而这一些,她这个局外人才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在这后宫中,她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此刻,她也不想自己弟弟收到猜忌。
只是还没等她提醒,江澜便自己先出口冷冷的道:“不知安将军一直看本宫做什么?本宫脸上有东西?”
还没等安弃回话,刘璟的眼神便已经先看了过来,安弃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是觉得娘娘长得很是眼熟。”
听着那他极为熟悉的声音,见江澜言语间似乎是有几分不想认他,安弃也只好这般解释道。
江澜声音无波无澜,淡淡的道:“怎么,安将军这么快就把当日之恩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澜本非是一个挟恩图报之人,如此话,也不过是为了挖苦安弃。
刘璟听了,挑眉问道:“当日之恩?怎么,朕竟不知皇后还认识安将军?”
“皇后?”安弃有几分意外,千想万想,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皇后,就是自己仇家的女儿。安弃心中此刻是不上来的滋味,她当日救了自己,可是自己呢,却是带给了她什么?联手姐姐一起,害死了她的父兄。
姐姐从前对自己过,江家之人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她在宫中如何如何被皇后欺负。
可是今日知道自己一直记挂着的仙女姐姐便是皇后,便是姐姐口中那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江澜之后,他却突然对自己姐姐的话有几分不信任了。
他还是相信自己,相信江澜并非那样的人。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什么了,只得低声对江澜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并不突兀,毕竟江澜刚刚问完那一番话,她没有理会安弃的那一句话,也没有理会刘璟的疑问。
什么时候,她做了些什么,认识了什么人,也要跟他报备一声了?
江澜淡淡的开口道:“安将军,本宫兄长的骨灰在哪里?”
刘璟没被理会,也有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跟着江澜一同看向了安弃。
安弃身后的人连忙手捧着江容与的骨灰的匣子呈了上来,江澜亲手接过那匣子,终归还是没忍住,一滴泪打在了匣子上。
她低着头,掩盖着自己心中的情绪,神情极为温柔的捧着匣子,喃喃道:“哥哥,澜儿来接你回家了……”
她身上萦绕着很浓的悲赡氛围,让人看了心头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