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又花了两天的时间，赶到了药谷，也就是高僧曾居住的地方，

说是什么药谷，其实就是山坳坳里面，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我看着茅草屋上挂着的牌匾就觉得好笑，

“赛神仙？”转过头，

“老头，说自己呢？”

被我揶揄，他也不恼，拴住马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先是一通翻箱倒柜，然后又是一会儿自言自语，最后搬出一个箱子

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我鼻涕眼泪直流，

药僧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个布包，打开

是一截干枯的树枝

如果他敢跟我说，这尼玛就是什么珍贵药材，我真的会把他的天灵盖打开的

“这个就是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故须草。”

我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方便敲开他的头，

“不要觉得他普通，老夫不会坑你的。”

姑且相信他吧。

药僧继续翻找，这次拿出来的是一封信，一封保护很好的信

他示意我打开，是先皇后写给他的那封信，

我大致浏览了一下，与他所说并不出入，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这信，总让我觉得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药僧看了看我手上的信，叹了口气，

“故事都说给你听，也是想问问你，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子。”

“我已经不想再搅进去了，便交个你吧。”

我点点头，将信收好。

2.

回去的一路还算顺利，药僧因为被强制戒酒，所以状态不佳，迷迷糊糊的像是提前进入老年痴呆，

我也不打扰他，只是复盘这几日听到的故事，总觉得哪些地方有些不对劲儿，却找不到头绪，这种感觉，让人很不爽。

我又拿出信件，翻来覆去，虽然直觉奇怪，却又找不出端倪，总之让人觉得蹊跷

“丫头，别看了，小心前面！”

我抬起头，一棵枝丫险些戳到我的眼睛，算了算了，骑马看信，危险太多。

便将信件叠好，放入怀中，转过头问道，

“老头，这药材能保证春玉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种方法不会完全复原的，恢复到设么程度，还得看她自己的体质。”

我虽然知晓这是实话，心里还是不免丧气

“老头，你说的换皮的方法真的很凶险吗？”

似乎看出来我在担心什么，药僧看着我，感叹道，

“丫头，我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万不会说假话的，换皮之术的过程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两命具失，迄今为止，据我所知，很少有人成功的。”

“这法子，老夫敢说，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丫头，不必纠结懊恼，心生愧疚了。”

怎么能不难受，不愧疚？

那可是春玉，她是为了我受伤的，当亲眼看到利刃划破她的脸颊，亲眼看到原本娇俏的小脸，满是刀伤的时候，我的心里，宛如被一支手狠狠地握住，挣扎般的绞痛。

即便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我还是时常深夜梦回，春玉满脸是血的倒在我的怀里，我哭着喊着，却只能任由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瓢泼的大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那些血，由温热变得冰凉，连同我的血脉也冻得彻骨，

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般，从心底滋生出的绝望与悲恸将我吞没，如果春玉没能留住，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不走的下去。

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春玉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从未想要伤害我，她单纯且直白地只想我好好的，她会吃飞醋，担心别人占据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无比后悔无数次带她一起去冒险，如果她未曾见过轩辕策，如果她未曾卷进来，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想起那日在马车里，她扬其小脸，对我信誓旦旦的承诺，彼时我全然玩笑之意，却没料到，她是以性命做担保，要护我周全。

这丫头为我牺牲的代价太大了，所以，自此肮脏污秽，明枪暗箭都不该再伤到她的。

就只要冲着我来就好。

3.

“雪儿！”

林楚月早早地等在城郊，见到我平安，开心地挥着手。

我下马走到她身边，轻轻拥住她，

“一切都还好吗？”

她点点头，“春玉很好，大家都很好，就在等你回来。”

“那就好。”

将军府内，我们稍作修整，就开始进行配药，

老头知晓我心急，也没有含糊，喝了口水，便一头扎进了房间，开始调配。

我几次想要进去，都被拦下，

“少添乱，滚！”

“不要想着偷师，你太笨学不来的！”

“怎么，不相信我，不配了不配了！”

……

虽不是些好话，但我知道这是老头故意说的，想叫我离开，去休息一下，

可是春玉的事情不解决，我哪里躺的下来，

看着屋子里忙碌的老头，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可也想着搭把手，让他歇会儿，

我们拿到药之后，就基本没有做什么停留，这老家伙戒酒戒了好几日，

精神一直不太好，加上沿途奔波，我也担心他吃不消，

只是眼下，我还是安静地等待吧。

直到深夜老头才走了出来，长舒一口气，将药瓶递给我，

“第一次用药，脸上会不舒服，但是熬过去就好了，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我接过药瓶，弯下腰，认真道，

“谢谢。”

药僧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嘟囔道，“累死老子了。”

我看着老头回屋歇下，才捏紧药瓶，快步走到春玉的房间，

果然这丫头也没睡，看着我进来，她期许又害怕，

“小姐……”

“药成了，我给你涂上，一开始可能会很痛，你要忍一忍知道吗？”

她乖巧地点点头，忍不住攥紧我的衣摆，担心地看着我，

我洗干净了手，站到她身前，打开药瓶，一股好闻的清香散开，像是松枝的味道，

带着点儿凉意，我先沾了一点涂到自己之前划伤的伤疤上，

“小姐！”

我按住她，“别动，我先试试，如果没问题，我再给你涂”

春玉坐了下来，

“小姐，不必如此冒险的……”

我坐在她旁边，笑了笑，

“傻丫头，这算什么，我先看看效果哈。”

我不敢抹多，怕浪费，可是只是这一点，没一会儿便开始起作用了，

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火烧一般，

妈的这糟老头子坑我？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灼热感消退，开始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看来是对的，

我拉过春玉，宽慰道，

“别怕，我在这儿。”

我小心翼翼地涂抹，开始春玉表现得还算镇静，后面随着药效深入，她额角开始冒汗，忍不住地想要朝后躲去，

“小姐……好疼啊。”

“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我朝着她的脸轻轻呼气，想要缓解她的痛楚，春玉咬着嘴唇，眼圈通红，

“没事的，好了啊。”

我塞住药瓶，朝着她的脸颊轻轻吹气，不知道是不是起到了缓解的效果，还是她已经习惯了药效，春玉不再挣扎，只是暗自捏紧衣角。

我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春玉，很快，很快就会好了。”

“小姐……我，真的会好的吗？”

“会的，一定会的。”

4.

我小心地关上门，好不容易才将春玉哄睡着，这些日子，想必她也没睡过一个踏实的觉吧。

“柳小姐。”

转过身，便看到太子轩辕翊站在月下，清贵的不像是凡人，见我轻轻一笑，

这么晚了，太子来做什么？

“殿下，怎么来了？”

轩辕翊走上前，“睡不着，心里有些事，便出来走走。”

大哥，现在最起码是凌晨一两点了，皇宫里的夜生活是刚开始吗？

“不知道，柳小姐是否有空……”

得，您是太子，您说了算，舍命陪君子呗。

“太子殿下，夜这么深了，我们就在这儿坐会儿吧。”

我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轩辕翊也没有推辞，安然坐了下来，

“其实，是有些是想问问柳小姐。”

“何事？太子不妨直说。”

轩辕翊笑了起来，“柳小姐，倒是爽快。”

“想问柳小姐，出去寻药之际，可听得药僧跟你说了什么吗？”

这么直接吗？我看着太子，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便知晓他是有备而来，

便是笃定了我听到了些什么

我索性不隐瞒，点点头道，“听了一个故事。”

“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个曲折的故事，有点意思。”

“柳小姐不防说说，本王也想听听。”

太子这是何意？我有些困惑，便直言道，

“殿下，是听到些什么吗？那个故事说给殿下倒也无妨，只是夜深露重，恐怕说不完……”

轩辕翊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看向我道，

“柳小姐，知道先皇后的事吗？”

“她过世有些年了，我挺想她的。”

“只是，怪我当年势单力薄，终究是没有护住她……”

轩辕翊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难耐道，“我娘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可我好久，都没见过星星了。”

他仰起头，褪去了属于太子的矜贵，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企图找到那颗属于他的星星。

“殿下……”

他转过头，朝我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

“药僧是不是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眸中的温柔消失殆尽，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