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对面的中年男人突然眼神一凝,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是难得出来看一看,独自在这聚贤楼楼顶喝酒放松,见这少年懵懵懂懂的上了七楼,便想着逗上一逗。
而这少年倒是有趣,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不知道是真有才还是只会夸夸其谈,中年此时却是来了兴趣。
“那你说说何为明君?”
“这。。。这明君啊。”张斐已经有点大舌头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能做到这几点,便可称为明君了。”
他也不客气,前世魏征说的话他拿来就用,反正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文抄公。
中年人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他轻声的重复着张斐的话,过了半晌开口说道:“小秀才好见解,我却是受教了,来,满饮此杯。”
中年人亲自倒了一杯酒递上,张斐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一口干了。
“那你说说,当今圣上算是明君吗?”
“当今圣上啊?这问我可不作数,得问他自己和这天下的百姓才行。”
“这是为何?他若是做到你说的这些,也算不上明君吗?”
“嘿,咱们皇上啊,总的来说算是个好皇帝,但是我心目中的明君则是内圣外王,对内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对外则要让四方蛮夷来拜,天下皆羡我中华之民,天下皆惧我中华之力。”
中年人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咱们圣上的确是还差了那么点。”
他此时对张斐已经有了浓厚的兴趣,这小秀才看着年岁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珠玑,若是换个年岁大点的肱股之臣说出这话倒是正常,这少年年岁太小了。
如此想着,他便将今日让他心烦的一事说出。
“小秀才,我有一事考考你,如今北方遭了蝗灾,却是如何解决?”
“蝗灾?”张斐闻言想了想,好像路上的确是听人说起过北方又闹蝗灾了“这还不简单?官府收啊。”
“收?”中年人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收那蝗虫?”
“对啊,官府收蝗虫就行了呗,一文钱收个一斤或者几斤都行,百姓手里有钱了,自然能买米粮,附近各州再开放几个粮仓,这事不就过了吗?”
“收那蝗虫有何用?”
“吃啊,不然还能干吗?”张斐撇了撇嘴,夹了一口绿叶菜往嘴里塞。
“这蝗虫能吃?”这中年人脸上却满是震惊,从未听说过有人吃那蝗虫的,民间百姓都称其为蝗神,认为是上天降下的劫难,谁敢吃那东西?
“那可不,用热油一过,再撒点辣椒面或者孜然,那味道~鸡肉味,嘎嘣脆!”
张斐的脸上却是一脸回味的表情,前世他可没少吃那东西,蛋白质丰富对男人可是大补之物。
“这蝗。。。蝗虫真能吃?”中年人的脸上将信将疑。
“当然能吃啦,不信让人试试便知,而且就算人不吃,喂猪喂鸡鸭这些也是很好的饲料,朝廷出钱像百姓收那些蝗虫,转手再卖给大户人家做饲料,说不定遭个蝗灾还能赚上一笔。”
中年人脸上阴晴不定,这倒霉孩子,怎么感觉他对来了蝗灾还特高兴?
“那可有方法预防?”
“有啊,蝗虫有啥难预防的?不说一定没有,但有也只能是小打小闹的。”
不知不觉,大半壶酒已经下了张斐的肚子,酒壶都见底了,他前世便是江南人,独爱这黄酒。
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还有酒不?”
“哈哈哈,没想到小秀才独爱这杯中之物啊。”
中年人一乐“来人。”
便有两小厮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大人。”
中年人一挥手“再拿一壶酒来。”
“一。。。一壶不够,再来三壶。”张斐在一旁搭了一句。
“好,三壶便三壶,今日我便陪小兄弟喝个痛快。”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惊讶,这位爷眼光可是高的很,怎么就看上这小秀才了?
二人不敢多想,转身便去取酒了,另外还捎带了几个下酒菜,让中年人很是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那两小厮顿时喜出望外。
“小兄弟,这酒也来了,菜也有了,可能说说这预防蝗灾之法?”
张斐先是喝了一杯酒,又吃了两口菜,才大着舌头说道:“方法简单,第一,鼓励百姓养鸭,这鸭子专吃蝗虫,只要不是大面积的蝗灾,养点鸭子便行。”
中年人点点头“此法可行,那若是大面积的蝗灾呢,如此次北方一般。”
“这便是第二点了,秋收过后让百姓多翻地,那虫卵都在地里,把虫卵都翻出来晒死就行,实在不行官府花点小钱收虫卵。”
“这虫卵都在地里埋着?”中年人眼睛一亮。
“那可不,不在地里埋着难不成天上掉下的啊?”
“可还有第三?”中年人问道。
“自然有第三,这第三啊,便是让朝廷多种树,这蝗虫只有在干旱的地方才会成群出现,多种点树,把绿化搞起来,久而久之这蝗灾自然就消除了。”
“嗝”张斐打了个酒嗝,用手撸了撸胸口“如此一来这蝗虫卵不是被晒死了,便是被百姓们都抓了,就是有那遗漏的,养上些许鸭子便能解决。”
“此三法当真有效?”
“必须有效啊。”
此时的张斐已经有些许迷糊了,指了指中年人“不信你去试试,又没啥损失,若是没用。”
‘啪啪’他拍了两下脖子“你来拿我这颗脑袋。”
中年人闻言一笑,自当他是在说醉话,不过转念一想,试试的确没啥损失,无非一些粮食,可要是真能治住了蝗灾,这挽回的粮食可要比付出的多的多。
中年人心中所烦之事得到了解决之法,心情大好,虽说不一定成功,可至少有了方法可以一试,便陪着张斐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桌子上的菜也吃了差不多了,张斐已经红着脸眯着眼,眼看着便要醉倒了。
中年人看着眼前的张斐,对他感官大好,能说会道,对一些事情还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让他对以往一些事茅塞顿开,如此,可称之为奇才,就是年纪太小缺乏锻炼,想到此处,他开口说道:“小兄弟可愿入朝为官?在下再朝廷里还有些许能量,保你个一地县令却是没有问题。”
谁知张斐却摇了摇手“不去。”
中年人却是大感意外,之前还说着得有明君敢用,如今怎么却又不愿意了?
他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
“老哥,我和你说啊,当官太累,当个清官吧累死累活没啥好处,当个贪官吧,随时要掉脑袋,傻子才当官呢。”
张斐的回答,差点没气的中年人起身抽他。
这小子,光他之前说的那除蝗三法,便可称为胸中有丘壑,略微磨炼一番便是一块良才美玉,谁知道这小子居然回答这么一出?
中年人安耐住心中想打人的心情,心说果然喝酒误事,怎会有如此想法。
“那小兄弟此生可有理想?”
“必。。。必须有啊。”
“是何?说来听听?”
“嘿嘿嘿”张斐眯着眼一阵笑“家财万贯,再娶上几个美娇娘,然后混吃等死。”
说完,张斐一脑袋趴桌子上不动了。
对面的中年人握了握拳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打吧,要不还是打吧,就打一下,不然这口气实在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