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七楼,张斐便见到昨日那中年男子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
桌子上还是几个菜一壶酒。
中年人见他来了,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张斐来到近前,一揖到底“学生见过大人。”
昨天以为这中年人,只是个颇有家资的普通食客,自然可以随意对待,此时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不简单,自然不敢再如昨天那般。
中年人指了指椅子“坐下再说。”
“谢大人。”张斐一撩袍子,毕恭毕正的坐了下来。
中年人瞧他这副样子却是好笑“知道我的身份了?”
“学生猜到一点。”张斐回答时中气十足,有如一个虔诚学子再回答老师的问题。
“那你说说看。”
“您。。。您是贤王府的人。”
中年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呢?”
张斐心中一凉,要遭,真是贤王府的人?自己昨天。。。应该。。。可能。。。也许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您是。。。贤王府的管事?”张斐答的小心翼翼。
中年人摇了摇头“不是。”
张斐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不是贤王府能说的上话的人就行,吓死我了,伸手便准备拿起筷子夹口菜压压惊。
“往大了猜。”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很尴尬。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中年人的杯子里加了点酒,而后放下。
“您就是传说中英明神武慧眼识人的贤王府大管事?”
中年人哈哈一笑。
张斐心想总算没说错话。
却见那中年人开口说道:“小家伙油嘴滑舌,可惜也不是,再往大了猜。”
“您。。。咕隆”张斐咽了口唾沫“您是贤王殿下?”
“嗯,正是本王。”
‘啪嗒’
张斐直接跪到了地上“小民参见贤王,贤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跪天跪地跪父母,在小命面前啥都是假的。
人的影树的名,自己这两天耳朵边听的说的可都是眼前这位。
贤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皇亲国戚!
啥叫皇亲国戚?就是心情不好砍了你脑袋也是白砍的那种,杀人都不带讲理的。
而眼前这位,可是天下最牛逼的皇亲国戚。
坏了,自己昨天喝多了好像喊他大哥来着,贤王应该不会记仇吧?
张斐听到‘咵嚓’一声,那是心碎的声音。
“坐下答话,我大周不兴前朝这跪拜一套,你有功名在身,除了天地君亲师,见谁都不用跪拜。”
“学生跪的不是贤王殿下您,跪的是您为国为民的丰功伟绩。”
张斐忍不住夸赞自己一声,真是个小机灵鬼。
“行了,起来吧,就如昨天一般便可。”
“是。”张斐站了起来,刚坐下,便暗道一声不好,尿急,刚才是真的被吓尿了。
他用力一憋,此时别说尿急了,屎急也得先憋着。
贤王拿起酒壶准备给他倒酒。
张斐双手捧起杯子,身体微躬。
“谢殿下赐酒。”
“你这小子昨日还生龙活虎的,怎地今日这般拘谨?”
“学生昨日不知殿下身份,望殿下恕,殿下,昨日学生上楼时,并未遇见有人考验,这是为何?”
甩锅,必须得甩锅,昨日真不怪我冲撞了您啊,都是那杀千刀德福没安排好。
“这聚贤楼平日便少有人登楼,昨日本王在此,想来他们都在近前招呼,便疏忽了那登楼之事吧。”贤王笑着挥了挥手“本王这里不兴那一套,不然昨日你喊本王老哥那会,便可治你的罪。”
张斐内心泪流满面,贤王果然还记得,好吓人好害怕。。。嘤嘤嘤。
“你昨日所说的灭蝗三法,本王回去后思量许久觉得可行,今早便休书了一份送给了圣上,今年秋收后便试试你说的法子,若是可行,记你一大功。”
“殿下,那只是学生酒后胡言,怕。。。”
贤王一抬手“诶。。。没事,你昨日说了,若是这法子不行,便来取了你的脑袋。”
“殿下,这灭蝗三法是学生深感灾民之苦,日思夜想琢磨出的,您放心,此法定能制那蝗虫之灾。”
夭寿了,自己昨天喝完酒到底干了啥?还拿自己脑袋打赌?张斐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哭泣,那就是自己前世闲时在网上看到的啊,真的假的鬼知道啊。
他已经预见到自己以后的墓碑上怎么写了。
张斐,妄言蝗灾之事,猝,享年十六。
贤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来,陪本王满饮此酒。”
“遵命。”
张斐一口干下,而后很自觉的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先为贤王添满酒,再给自己倒上。
“昨日本王问你此生有何理想,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张斐摇了摇头,答道:“学生忘了,不过想来学生应该会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话,毕竟学生心怀我大周,愿做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愿我大周国富民强一统八荒万万世。”
贤王的脸上忍不住抽了抽,这小子年纪不大脸皮却是厚的紧。
昨日先是将那何为‘才’点的通透,接着又是灭蝗三法,更有那三镜之说以证明君,今日又说出这两句足以流传百世的至理名言,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揍他。
不过次子正经起来的样子,的确有那股肱之臣的姿态,随后又想到昨日让人打探的消息,孩童时是一老实忠厚之人,想来是失了双亲又家道中落后,才让他变得如此油滑吧,这孩子是受了不少苦啊。
“昨日让人打听了你的消息,可是叫做张斐?”
“回殿下,学生正是叫做张斐。”
“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莫要辜负了你双亲给你起的名字。”
“学生不敢,学生此生之志便是如那古之君子般,为国为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斐一脸的正色。
“好!”
贤王露出满意之色,这小子出口便是这等名句,文采斐然,果然是好学识。
“你如今已经十六了吧?”
“回殿下,学生十六了,过了冬至便十七了。”
“嗯。”贤王微微点头“在我大周十六便算成年,若是你父母健在,想来也该给你取个表字了,不如就由我来为你取字如何?”
“谢殿下赐字。”张斐他敢说不吗?他敢吗?敢吗?
贤王低头沉思了一会“有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既然有志成为古之君子般的人物,便为你取字文谦你看如何?这也对应了你名中的斐字。”
“文谦?张文谦?学生谢过殿下。”
张斐心里很是欢喜,老子的字是贤王殿下取的,以后和人介绍时可以很有逼格的说一句‘在下张斐字文谦,贤王殿下取的字’,想来肯定会亮瞎对方的氪金狗眼。
“本王为你取了字,也算是你的长辈了,明日便来王府办事,先给你个小管事先做起来,磨砺一阵后便外放你个知县,若是干得好,本王举荐你进入朝堂。”
贤王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
张斐张了张嘴,不要啊大人,妾身做不到啊!那朝堂是人待的地方吗?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