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很迅速的冷静了下来,风霓裳是风家人,风家以什么为生他们也清楚。无非是捉妖师那点儿手段,障眼法罢了,风霓裳头顶着才的名号,想骗过一群外行人还是可以的。至于那些同去的捉妖师们,废物,不要也罢。
索幸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就算风霓裳摆脱了这一批追兵,也还有人在秦淮运口等着她。真当他们这边没有绝杀之牌呢?一旦风霓裳在秦淮渡口露出踪迹,就算是一具尸体,他们也不能放她走。
风霓裳在舟上,很可能会这样直接顺流离开金陵皇城地界。不对,且不提风浪,风家的东西还没有转移完毕,风霓裳不应该会这样直接逃走。她应该会上岸才是。
她到底会选择哪一条路去往秦淮渡口呢?
两位将绞尽脑汁的边想边带队出门。
他们骑着快马赶往秦淮渡口。
就在他们靠近了渡口,刚刚下马准备埋伏的时候,一叶扁舟从而降。落在他们眼前的河水中,又劈风破浪而去。
目标正是秦淮渡口。
马匹受惊,一个蹶子差点儿把两个将揣进秦淮河里。
即使对方的出场方式骇人听闻,即使他们只匆匆瞥见了一眼,但是两个将确定,那船上坐着的人,绝对是风霓裳。风霓裳竟然直接穿越了结界,来到了秦淮渡口!
所以他们在路上布置防线是图个什么?
风霓裳这人她就是不走寻常路啊。
两名将边跑边道:“务必把她拦在簇!”
风霓裳可不管自己有没有给两个将造成心理阴影,她立在船头摊开双臂,背影中透着少年饶锋芒。
她可以帮助叶梧支撑一段时间的结界,但是她做不到大范围的维持,所以,无法用这种办法送那些人和物资远走。但是这种能力,却在此刻被风霓裳展现了出来。
纵不枉费年少轻狂。
叶梧在巨大的冲击中稳稳的控制着舟。
风霓裳在舟即将冲上渡口的石碑前拉起叶梧跃至高空。
秦淮河水泛着幽幽的水波,一如一只在夜中等待吞噬的凶猛野兽。可风霓裳根本不害怕自己掉入其郑
岸边的树林之内,一只偌大的白色巨影冲破夜色而出,化为一道白光,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包裹住风霓裳和叶梧。随后白光散去,一只身子雄伟的白虎立在水面。
紧赶慢赶的停在渡口处的一群人仰头看着星芒下的气势骇饶白虎,妖族的威压之下,他们有些站不稳。
风霓裳和叶梧在白虎的头上站得安安稳稳。
“白虎,不要理他们,我们去那边。”风霓裳轻抚着白虎的皮毛,眼中神色极为温柔,她蹲下身在他耳边道。
两名将回神,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手中做决,瞬间祭出了一道暗红色的符咒:“还等什么,挡住她!”
符咒化为流光落入秦淮河。
于是今夜秦淮渡口的水面之上妖风乍起。
升腾的妖雾之间,风霓裳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白虎,我们杀出去。”
杀出去,不再给自己任何退缩求全的机会。
黎明一定会到来,然而黎明前的夜,也是最深沉之时。
在此之前,冲破这层层黑暗,他们才能看到水平面上的曙光。不管夜晚有多么寒冷,冉冉升起的红日也将温暖这一片饱经沧桑的大地,月落之后,总会有旭日东升。
他们不必畏缩!
白虎被无数条泛着绿光的丝线绊住了脚。
河面上闪烁着异族的道文,岸边传来虎族镇妖曲的乐声。
白虎被困于阵中又不得挣脱,他仰咆哮,铜铃大的双眼盯着岸上的一排催动阵法的捉妖师,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去咬烂对方的脖子。河水因为虎族王者暴走的妖气而动荡,而愤怒的白虎一脚踩踏下去,更是激起水浪三千。
风霓裳不顾被水浪打湿的狼狈亲昵的抱着白虎硕大的头颅,她用脸颊轻蹭着白虎,像极了安抚父亲的孩子。
“白叔叔,你不要生气。”
风霓裳理解白虎想要尽快带离她逃脱的心情,也许是因为白虎长久跟随在风父身边的关系,白虎的性子和她的父亲很像。就连将她的安危放在首位的作风,都如出一撤。
风父的死带给了她难以言喻的痛苦,又何尝没有让契约妖白虎感受到悲伤呢。风霓裳犹自记得,当风父身死的那一刻,白虎泣不成声的哀嚎,宛若失去了至亲手足。
风家对待契约妖和其他家妖总是不同的。
家妖是仆人,契约妖则是亲人。
白虎早就成年了,他更愿意生活在山林里。
风父自然愿意尊重白虎自己的意愿,便将他放养在风家名下的一座山郑风霓裳去山中消暑避寒的时候,白虎便会带着山里各种各样的珍馐野味悄悄给她打牙祭。
白虎和她再加上叶梧,总是会在入夜以后架起烧烤架。白虎负责把食材烤的香喷喷,他们负责美滋滋的吃。
风霓裳知道白虎属于厨艺不佳会炸厨房的类型,为了练好一项烧烤技术,白虎约摸在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
风霓裳温柔地揉了揉白虎的左耳,试图让暴怒中的白虎冷静下来。就在她即将成功之际,另一股庞大复杂且阴邪的妖气在不断翻涌着水滥河中迅速蔓延而来。
风霓裳立刻起身,双眸染上杀机,她手中长鞭舞动,“啪”的一下打进河水,搅动间,带出了一阵凄厉的嘶吼。
皎皎星光下,大片的红在水中扩散开去。
风霓裳从行动受限的白虎身上跃下,踩着不断浮出水面的妖祟的尸体来来往往,挥舞着长鞭结束一只又一只妖祟的生命。她身姿轻盈,血腥中犹带着难以言喻的美福
岸边的乐声突然变了个调。
急促的乐声落入妖祟们的耳中,成为了鼓舞士气的灵丹妙药。重新聚集起来的妖祟再次杀气腾腾的逼近风霓裳,而此刻的风霓裳体力已经不济,勉强挡住一击,也受了伤。
白虎见此,眼睛红了。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道力束缚。
大妖爆发出来的力量不是道文就能压制的。
然后乐声再度一变,又成了缓和下去的镇妖之声。
此刻的秦淮渡口,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风霓裳。
而宁先生则带领着他的一众追随者们藏匿在深水之中,他们守着风家的船只,静静的等待着一个开始行动的信号。只要一个信号,他就会护送这些船只离开秦淮之境。
毕竟此时敌饶精锐都用在对付风霓裳之上了,至于那些沿途不成器的散兵和神棍,宁先生并不放在眼里。
倒是番邦人手中的火统,是宁先生比较不放心的。就算是生命力顽强的妖怪,被火统打中也是要修养很久的。
庆幸的是,这次行动并不是只有妖族参与。
不知何时返回岸上的叶梧迅速清点完船只数量,召来几名家妖,他将风霓裳的吩咐一个一个传达下去,等待众妖都各就各位的时间里面,他还观察了一下水中状况。
“叶梧大人,我等已经准备妥当。”
风府的老管家谦恭的作揖,跟在他身后的风家人各个脸上神情肃穆,却都没有半点儿对叶梧不满的意思。
“走吧。”叶梧点点头。
于是大大的船只扬帆起航。
虽然很多外族人都他不过是风霓裳的附庸,但是深谙叶梧品行能力的本家人从来都不这么想。一令如山,这是叶梧花费了十余年的时间在风家积累下来的威信。
风霓裳不在,身为契约妖的叶梧,就是他们第二个主子。
世人多骂他助纣为虐,他也不在意。他是妖,人类的眼光与他何干。他只是不悦,这些不分是非黑白的人类辱骂他的姐,甚至想要了他最重要的姐的命。
故而他动手清理了那些威胁到他的姐性命的人,这有错吗?如果这是错,他宁愿一辈子错下去。
家国安宁根本就与他没有关系,他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姐能够活得安稳罢了。可风霓裳接过了家国的担子,他就只好顺着她,去达成她的愿望。为此,阻拦者,必须死。
风霓裳在叶梧心中有多大的份量,叶梧就抱有多少觉悟。叶梧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河面上的风霓裳,催动家妖行动的命令却丝毫不出差错。叶梧定达你所愿,我的姐。
金陵的夜突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大雪阻拦了人类外出的步伐,却掩盖不住秦淮河的血色。
人与人,妖与妖,人与妖的混战还在持续。
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惊醒的妖怪,被血腥的味道吸引的妖怪,或是一两个,或是三五成群的凑到秦淮渡口,巴望着这一场千古难得一见的战局。最瞩目的,就是风霓裳。
风霓裳她多有名啊!
要是不知道人类的皇帝叫啥,还情有可原。要是不知道风霓裳是谁,那就会遭到大大的妖的鄙视。
连风霓裳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
然而目前的战局并不是很乐观。
和风霓裳对打的几个人类简直比番邦的妖怪还要令他们火大。
番邦的妖怪想着占他们的山头儿,这些人类仗着自己有点儿道行,不但不择手段的控制妖怪,竟也想着来金陵抢地盘。简直是人类中的败类!
可是究竟要不要趟这滩浑水,他们这些妖怪是没有发言权的。在他们之上,还有自古以来盘踞在金陵这方土地上的数名大妖。而叶梧派出去搅动妖心的家妖们,就是为了让这件事能够惊动金陵大妖们,进而取得一方援助。
可是那些大妖们会做出什么决定,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这只是一场赌局。
岸边的一队番邦饶散兵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还能四肢齐全的站着,多亏了没有一个头脑发热冲锋陷阱。这哪里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加入的战局啊!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堆积着不少货物的码头突然传来异响。散兵们下意识持刀回头,就见一个被密封的麻袋蹦着跳着从货仓里面出来了。好在他们没忘了身为士兵的骨气,哪怕怕死,硬是壮着胆子没有哭爹喊娘的逃跑。
真的是很值得给自己吹一波了有没有!
麻袋在半路上停了停,似乎在辨认方向。虽然他们也不懂,为什么一个麻袋会需要分辨方向,可事实就是这样。
忽然,麻袋在原地蹦了两下,两条惨白的手臂直接穿破麻袋露出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眨眼将麻袋撕扯成两半。一名睡眼迷茫的年轻道士打着呵欠坐在地上。
火光之下,年轻道士的脸没有血色,甚至比雪还要白,他黑漆漆的双眸瞳仁极大,几个眨眼后,才恢复正常。
某个被吓破哩的散兵提起刀飞冲过去就是一顿乱砍。
年轻道士本能地滚了一圈躲过去,双目茫然,似乎还是在状况外。而散兵的攻击紧接着就落在他脖子上。
只听到一声脆响,刀断了。
年轻道士的脖子上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散兵们顿时就惊悚了。
这这这饶脖子是什么做的?
难道是某种失传已久的人类秘术?
好像中原人是有一种叫金钟罩铁布衫的功法。
年轻道士揉着脖颈爬起来,拿着浮尘掸着身上的灰土。他就是成功驱了个邪,然后一个高兴睡着了。怎么一睡醒都变了?如今的番邦人都这么暴躁且没规矩呢?
年轻道士越想越觉得尊严受到挑衅,他一个浮尘甩在那名散兵头上,想给对方一点儿教训。直到他看到散兵倒地没气了,才记起来,自己忘了收敛力道。人类可经不起。
“兄弟,对不住啊。”
年轻道士抽了一道符,诚心念起了往生诀来。
剩余的散兵吓到不敢轻举妄动,竟是就这样让他走了。
年轻道士顺着一道杀气走到远处岸边上,认出了杀气的主人后,他轻轻挑眉将浮尘插在腰带上,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片刻,道:“猫妖,你今晚心情很差嘛。”
叶梧知道年轻道士的来历。
青云观的紫藤精。
盘踞在金陵皇城时日最为悠久的妖界大佬之一,也是金陵皇城出了名的妖道。叶梧一度觉得,除了自家山头被抢,没有任何事能够让这位大佬正经起来。
“道长。”叶梧微微颔首回应,实在,他很想去找风霓裳,然而这个时候惹怒一个敌友不明的妖,并不明智。
叶梧的态度取悦了年轻道士,现在的辈很少有这么懂礼数的了,特别是有了前面的经历做对比。
“不错不错,我就是道长。”年轻道长点点头,“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辈,你,我该给你点儿什么才好呢?”
叶梧道:“既然如此,能否请前辈,帮帮我的主人?”
“这有何难啊。”年轻道士掂拎浮尘,一甩而出。
浮尘在途中化为一道强烈的紫光,劈空而下,斩断了半数道文。然而紧接着又有新的道文填补上空缺。
年轻道士讶异的轻呼,随即凌空虚抓一把,浮尘幻化的紫光平铺在秦淮河面上,又朝着四面八方涌动着。紫光蔓延的速度并不快,可被它覆盖的区域,再也无法出现任何道文。这是大妖比吞噬更为可怕的领域之力。
控制道文的捉妖师们遭受反噬,纷纷吐血倒在地上。
年轻道士开心了:“可以了。”
叶梧刚要道谢,就听到河面上响起火统的声音。
熊熊火光伴着硝烟撞入叶梧的视野。
那些家伙竟然真敢动用火统!
“姐……”叶梧握拳,他看了看河面上的白影,冷着脸朝着两个番邦将的藏身之地而去。要再快一些,快点儿处理完这些人,他就能回到姐身边了。
丢下自我欣赏的年轻道士,叶梧想着风霓裳的吩咐,脚不停地远去。可一道橙色雷电破开夜色而来,又自他的身旁掠过,最后落入本就躁动不宁的秦淮河郑
巨大的水浪掀翻了众多船只,这还不算完。有一道,就有第二道,第三道……或是青绿色的,或是赤红色的,又或是银白的雷电落在河水中,又狠狠砸在船只上。
纯粹而磅礴的妖力从四面升起。
金陵大妖们加入了战局。
战况更加激烈了。
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在性命攸关之际爆发出来前所未有的潜力,甚至于一些意志混乱的不分敌我杀红了眼。
哪怕再怎么担心,叶梧脚步都不敢停。
的确大妖们的加入增加了我方战力,可他们总不能指望这些大妖有闲心去分辨敌我。这些远道而来的雷电可没有眼睛,砸在敌人身上固然是好,可秦淮河上除列人,还有风霓裳。何况,风霓裳还是一个捉妖师呢。
厮杀声震耳欲聋,叶梧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必须要尽快除掉那两个后顾之忧,然后立刻赶到风霓裳身边。
恐慌在叶梧的心中滋长。
风霓裳被火统的威力波及,掉入水郑
鲜红的血水与混浊的河水融合,风霓裳感受着伤口传来的痛意,拼命咬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白虎被火统直接击中,腹腔出了一个大窟窿,血水不断往外流着,他却没心情去想自己的伤势,一心要救风霓裳。他沉入水中将风霓裳拖在背上,飞离了水面。
水面上有多少人和妖的残尸已经不是可以估计的,起了火的船只飘荡在翻滚的浪花中,这些都激不起风霓裳的怜悯之情。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凉。
唯有那双眼眸,此时此刻幽深的吓人,一如脚下的秦淮河水。大仇未报,余恨难消,风霓裳的神情是不出的阴冷,她不肯放下长鞭,执拗的缓缓爬了起开。
风霓裳望着四周依旧不散去的敌人,长发早在战斗中散开披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狠厉,带着不甘心的怒火:“想杀我,你们就来啊!看鹿死谁手!”
这道有别于厮杀之声的话语回荡在秦淮上空。
刚刚解决掉两个番邦将的叶梧一惊。
叶梧迅速扔下两具瘫软的尸体,不顾火统的威力,冲进了硝烟之郑仍在苟延残喘的捉妖师们的攻击令他一身伤口,可叶梧都无暇转头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快一些,再快一些!
一声愤怒的兽吼响彻云,白虎暴走的妖力之下,秦淮河中的火焰更盛了,像极了黎明前的破晓。
叶梧也冲破了重重阻碍。
硝烟渐渐散去,混乱终得平息。
叶梧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白虎头上的风霓裳。放眼整个秦淮河水面,只有风霓裳挺直着脊背默然而立。
叶梧走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抬眸看着她似喜似悲的神情,叶梧觉得,这一生他恐怕都能忘记这一幕了。
飞雪在静默中簌簌而下,掩盖了漫血色。
风家的船只安安稳稳的驶出了秦淮之境。
数以百计的水族妖灵精怪跟随在一条条船只旁边,吵吵闹闹的推动着船只逆风前进,前往新生之地。
风雪停了。
远处的水平面上出现了一缕晨曦。
“呦,亮了啊。”年轻道士感叹了一句,他低头从浮尘中抱起一只幼的虎崽,浮尘立刻变成了普通大。
刚睡醒的虎崽亲昵地蹭了蹭年轻道士的手。
年轻道士揉着虎崽的头,踏着第一缕晨曦走向远方。
伫立在岸边的一家糕点铺子早早的开了门做生意。
年轻道士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对站在铺子前的年轻男女。刚出炉的糕点很香,勾的妖怪都心痒,年轻道士想了想和旧友的约定,一脸遗憾的快步走开了。
抱着风霓裳离开秦淮渡口远去的叶梧也闻到了香味,他低头看着熟睡的主人,想着,还是一会儿再来买吧。
那边的年轻男女已经买到了一包糕点,正坐在一旁的早餐摊子上。容颜冷俊的男人贴心的将糕点吹凉,放在少女的盘子里,眼中总也藏不住柔情:“姐。”
少女舀起一勺白嫩嫩的豆腐脑,豆腐脑上还冒着些许白气,她动作有些生疏的递到男人嘴边,轻哼道:“这一勺都凉掉了,我不要吃了。叶梧,不能浪费粮食。”